史如意若有所思地点头,拍了拍手上碎屑,下了结论,“师傅的千层翻皮,配上寺庙里头的仙花,是安阳一绝!这花在树上待着,日日听经念佛,又与一般凡俗之花不同了。”
再过一段日子,便是寒食芳辰,郊游踏青、禁火祭祖,家家户户须得吃冷食,把这广告词打出去,定能赢得不少官家娘子青睐。
从“菜单花名”到“广告词”,史如意觉得自个儿真是越来越上道了,
她美滋滋地提着食盒回去,刚跨过门槛,杏果闻到味就挺着大肚子迎上来,跟有一条狗鼻子似的,双眼发亮,“这是什麽好吃的?”
史如意嘿嘿一笑,无情地挥散了她的美梦,“藤萝饼——化血的,双身子的人吃不了。”
“哦。”杏果悻悻地应了一声,垂头丧气地回到桌边,继续吃那半海碗的龙须面,旁边一碟子粉丝豆腐,另一碟红艳艳的,赫然是史如意特意带回来孝敬给温妈妈的罐罐肉。
史如意看得眼角抽了几抽,捏了捏眉心,心道算了算了,天大地大,孕妇最大。
半晌,还是没忍住开口,“杏果你也控制着些,别吃这么多……胎儿大了,容易难生。”
史如意一边说,心头觉着奇怪,拧着眉道:“如今云老爷官复原职,宅子发还,大少爷也出来了,你怎麽还待在这?”
依杏果贪图富贵的性子,能重新回府继续当她好吃懒做、有丫鬟专门服侍的姨娘,自是再好不过的事。
甚至照史如意对杏果的了解,云府无罪赦免的通告一出,杏果下一秒就该开始着手收拾包袱了,何以至今还无声无息,委委屈屈地待在她这个小酒楼里?
杏果闻言,更是唉声叹气,手中举起的猪蹄行到一半,又落回碗里,似是完全失掉了胃口。
她掏出手帕,点掉眼角那滴眼泪,可怜兮兮地望向史如意,“别提了,如意……我以后能继续在酒楼里待着麽?你别赶我走,下厨、跑堂、洒扫……不管是啥我都能做。等、等孩子生下来,我让孩子认你做干娘!”
做干娘?史如意眼前一黑,按云佑那边辈分一算,她做这孩子婶娘还差不多!
史如意狐疑看向杏果,她这个样子,指不定是做了什麽亏心事,如今不好意思找上门去了。毕竟是大少爷的亲骨肉,难道她们真能任其跟着生母流落在外?
但她现在事头繁忙,也没空多管杏果,去过祥和斋,又到螺蛳粉食肆这边来视察,如今店里新招了厨子和几个跑堂伙计,仍是由红袖在管着。
乍一进门,史如意就望见云子衿正坐在桌边,和红袖对坐闲聊。
红袖原是在她亲娘千姨娘身边伺候的,说起这些年的经历,二人都不胜唏嘘,只差没执手相看泪眼了。
一见史如意,云子衿眼睛一亮,立刻站起来,仔仔细细打量她一通,才握住史如意的手道:“百闻不如一见,佑哥儿将你当宝贝一样藏着,说你旅程奔波辛劳,不许我们上门扰你,还要让人择个好日子才肯亲自请你到府里坐坐……唉,可怜我这是日也思夜也想,说这般有情有义又伶俐能干的妹妹到底是何等人物?今儿可算是给我见着了!”
这番话说得促狭,史如意俏脸微红,又不好意思挣开,小声道:“应该的事……姐姐这般夸我,待会出门我该美到找不着北了。”
红袖见状,赶忙抿唇笑着解围,“小姐从未见过如意,如何一眼就把人认出来了?”
云子衿是成了亲的人,虽然如今和丈夫和离,按理也该称一声娘子。但是红袖喊“小姐”喊惯了,云子衿也毫不在意去纠正她。
“人确实是没见过……画像我倒是见了不少。”云子衿哈哈一笑,笑声极是爽朗,“这几日被官府抄没的物件都发还回来,佑哥儿那处书箱底下压了几幅画卷,倒叫你们猜猜,这画像上人儿是谁?”
这回史如意的脸真是要烧起来了,连忙转移话题,“姐姐来店里可用过什麽了?要不来碗螺蛳粉加个炸蛋,鸡子放油锅里炸,看外头还金黄酥脆的,里头嫩滑着呢。”
云子衿笑起来,拉着她坐下,“我可不能再吃了,这螺蛳粉让人上瘾似的,一顿不吃心里头就痒痒。我近来连用了两三餐,喏,嘴里都快长泡了。”
史如意闻言,笑得眉眼弯弯,又给云子衿倒了一盏茶,“姐姐居然能吃辣麽?佑郎就碰不得螺蛳粉,一吃脸上像涂了胭脂,红得滴血,像被人欺负了一样。”
她有时也会故意坏心眼,诱着云佑吃辣。
平日里清清淡淡的人,靠在椅子上轻喘着气,眼角眉梢忽然绽开艳色,那景象能把人魂都勾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