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佑示意长风把提盒送上来,微笑道:“燕窝养身,侥幸得了这几盏,拿来给您尝尝。”
他说话时目光扫向史如意,眸中满是春风化雨般温柔。
温妈妈毕竟也是过来人,一看这情景还有什麽不明白的?当下心便定了一半,嗔怪地拍拍史如意的手,让云佑到楼上雅间坐。
又问二人路上走了多久,可觉身子劳累,想不想用些什麽。温妈妈望一眼那提盒,眼角皱纹微微舒展,笑道:“二少爷一片心意,只可惜这金贵东西落到我们手上,也不晓得怎么吃才好哟。”
云佑目光微动,抿一口茶进肚,才温声道:“若说普天之下谁最会调弄这燕窝,好巧不巧,您面前就坐着一位。”
这云府二少爷向来是矜持冷淡的性子,在座几人谁见他主动说过促狭话,一时都纷纷瞪大眼睛。
紫烟咽了口口水,杏果更是暗中朝史如意竖起大拇指,真是驯夫有方啊,得闲时能不能教教她。
长风坐在远远的案几旁,翘起二郎腿,见怪不怪,这些人是没见过二少爷私底下和如意相处的模样,那才真真叫捂化了的冰——融成一滩水呢!
父母兄长刚出狱,田宅返还,要处理的事项繁多,况且云佑心存体贴之意,要让史如意她们母女说些体己话,略陪吃几盏茶便告辞了。
史如意下楼,亲自把人送到马车上。
某位郎君还黏人得很,茶褐色眸子一眨不眨看她,带着几分不舍的委屈,“……我得了闲便来看你。”
史如意笑出声来,趁四下无人,快速低头,在他眉间落下一个吻,“嗯,我也是。”
说是这么说,接下来几日,史如意俱是忙得团团转。初回安阳,铺子里有一大堆事等着她去处理——巡店、盘帐、训练新招的庖厨,一个人恨不得掰成两半使。
她到祥和斋探望梁翁梁婆婆,还带上了做到一半的点心名册,搁到膝上翻看,问二老这些名起得如何。
今年甫一开春,罗娘子便带着石英上扬州寻那位针灸名医去了,顺带考察餐饮状况。
若是一切顺利,年底以前,史如意预备在京城和江南各开一家祥和斋分店试水,劲头足得不得了。
梁婆婆端一碟子山药艾窝窝上来,笑出一脸菊花褶子,哄她说:“小如意,先用些你师傅做的点心填填肚子。可怜见的,一个人在京城开店,又没个帮手,可累坏了吧?”
史如意眼前一亮,随手把名册扔到桌上,就着梁婆婆的手咬了一大口,含糊道:“不累、不累!”
梁翁哼笑一声,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拿过那名册细细端详,“这丫头掉进钱眼里去了,每日忙着扒拉金子,怎麽会觉着累?当年跟我学手艺时都没见这么勤快……”
他嘟囔半天,被梁婆婆无情拆穿,“别听他胡说!你师傅心头挂念着你呢——罗儿和英儿走了,听见你回来的消息,你师傅高兴得大清早爬起来,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点心。”
史如意轻咳一声,掩去嘴角的笑容,好歹要给自家师傅留点面子。
梁婆婆探头过来看几眼,“让我老婆子先瞧瞧,哟,酥脆合宜,饼身金黄如鳞片,二月食之,百病惧龙体外跑,故起名为’龙鳞饼‘——了不得,真是好俊的名!”
梁翁对梁婆婆敢怒不敢言,只得借着点心名册的由头撒气,“山药与板栗各切成片,加羊汁,煮熟至酥烂成羹。因盛在碗中,黄白两色交相辉映,又取名为’金玉羹‘。”
他眯眼读到这里,眉头皱得更紧,负手道:“这不就我教你的那道山药板栗糕麽?好好的,取这般花里胡哨的名作甚。”
史如意还没说话,梁婆婆先急得跺脚,“害,你这老头子,每日净晓得钻厨房了,对外头经营买卖之事真是一概不通。”
“起个好听名,你晓得能省多少口舌事?便如相看人家郎君,未得见人,先叫大名来听听,若是起得有水准,心下便先爱了三分,知晓人家底蕴丰厚,不是那等粗俗大汉可比的。”
史如意听得猛猛点头,连声赞道:“婆婆说的正是!”
梁翁被她们俩噎了一下,又板起脸道:“都是花架子,有没有真本事,一尝味道就知。”
史如意笑眯眯的,赶忙在这边也顺毛捋几下,“名呢,是负责吸引新客的;味呢,是负责留住熟客的。二者缺一不可,尽善尽美,做生意才能长久。”
梁翁从鼻孔里“哼”一声,这才不情不愿承认,“也有两分理,只是为何把做法也写得那么详尽?”
这算问到点子上了,史如意忙正襟危坐,清清嗓子,把将来开分店、训练厨子的想法拣着重点交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