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宁帝和文武百官在小遥山大抵待不了几天,她们这些家眷倒是无妨,丹阳便兴冲冲收拾了许多行李,打算若是汤泉山庄住得舒服便与阿洛在那里多住些日子。“索性离京城也不远,来回都方便,庄子里有汤泉,定是比这边要暖和许多。”
阿洛自无异议。
启程这日,廖太傅随侍御驾,廖泓逸骑马护送长公主的车驾,也在队伍前列,丹阳不耐烦前边的氛围,于是带着阿洛缀在队伍后面溜溜达达。
“这样多舒服啊。”丹阳斜倚着靠枕,笑盈盈道。
阿洛趴在车窗前,看外头的景色。
这会儿已经出了城门,秋色渐浓,道旁零星的树木已经开始秃了枝条,入目是一水的枯黄衰败之色。
“阿洛,怎么了?”一身靛色常服骑着马的江绍从后方赶了上来。
阿洛略带尴尬地笑了笑,连忙摆手道:“没事没事,我就是看看外头是什么样子……”
今日出门她们与娘亲分开坐车,大哥跟着娘亲那边,于是又把护送她们两姐妹的任务交给了江绍。但阿洛总觉得这是故意的。
自从那回闻人恪话里话外不停地说到江绍,阿洛才注意到江公子出现的次数确实有些多,只是她一跟娘亲说,总能被娘亲笑眯眯地找出一堆无法抗拒的理由来。
况且,江绍登门大多数时候是来寻爹爹或者大哥,她也并不是每次都能正巧遇见,或许就是闻人恪胡说八道影响了她!
江绍闻言,点点头刚要说话,后方由远及近传来一阵慌张喊叫:“……哎呦!慢点慢点!跑这么快把老子的骨头都要颠散架了——吁吁——吁——你这听不懂人话的畜生-哎!慢点!慢——吁——”
听着像是马失了控,接着几人就看到一匹浑身乌黑四蹄雪白的高头大马风驰电掣地冲了过来,马背上一个邋遢老头被颠得摇摇晃晃几乎要坠下马去。
江绍脸色一凛,攥紧了马鞭就要挡在马车前。
不过眨眼的功夫,大黑马就冲到了近在咫尺的地方,好在他们本就是车队的尾巴,没有引起太大的骚动。
就在丹阳大喊着阿洛的名字要推她下车的时候,阿洛惊愕地看着急停在马车窗口的大黑马,脱口唤道:“乌蹄雪?”
大黑马原地哼哼两声,踩了踩右蹄,又昂首长吼一声,才将脑袋塞到阿洛扶着窗框的手底下使劲蹭她。
阿洛心头颤动,确定了这匹大黑马果然是乌蹄雪。
“真的是你啊。好久不见了,你居然还记得我……”
丹阳在一旁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才问:“阿洛,你认识这匹马?”
阿洛点头,从马车的小柜子里取出几块点心果子,一边喂给乌蹄雪,道:“乌蹄雪不好意思啊,我身上没带核桃花生糖,你先试试这个。”
转头又回丹阳:“嗯,这是太子的马,名字叫乌蹄雪,因为全身上下只有蹄子是白的,所以就取了这个名字。”
乌蹄雪低着头从阿洛手里卷了块小点心,不是他最喜欢的花生糖,于是不高兴地甩了甩尾巴,但还是把阿洛手心里的小点心都吃掉了。
江绍看着阿洛与乌蹄雪亲热的举动,心情十分复杂,这匹马让他想起第一次见到阿洛的情景,那时阿洛就骑在乌蹄雪身上——和太子一起。
阿洛又顺了顺乌蹄雪额头的鬃毛,这才定睛看清马上的人:“严先生?”
严疯子被乌蹄雪颠得险些一口气上不来,这会好不容易停下勉强歇了口气,半死不活地开口:“……洛丫头是你啊……快,快把我弄下来,我这把老骨头可是一点儿消受不了这马了!”
阿洛忍了笑,连忙让跟车的侍卫把严疯子扶到马车上。乌蹄雪自顾自甩甩尾巴,悠悠哒哒跟在马车旁。
“严先生怎么是从后面赶过来的?”阿洛跟丹阳说了严疯子是个神医,现下在东宫帮忙做事,丹阳十分好奇地问,“太子殿下好像在前面伴驾。”
严疯子一听这话当即气不打一处来,愤愤道:“因为那厮压根儿就没打算告诉老子汤泉的事儿!洛丫头,为了他老子费了多少劲你可是知道的,他明知道汤泉附近可能有珍奇的药材还瞒着老子!简直太不是东西了!”
阿洛是已经习惯严疯子对闻人恪一直骂骂咧咧的态度,丹阳却是头一回见,惊讶得很,不由仔细打量起这个衣着褴褛貌不惊人的老头儿。
“那你怎么知道的?”阿洛摸了摸从窗口探头进来的乌蹄雪,忍不住笑,“还是骑着乌蹄雪来?”
严疯子一肚子苦水总算有地方吐了:“还不是林钟和维夏两个人说话叫我听见了,我才知道还有这回事!又费了老大的劲才找着这匹马,你说那小子堂堂一个太子,那么大一个马厩,居然就一匹马,混得实在是不怎么样嘛!我是瞧着这匹马膘肥体壮,肯定跑得快啊,谁知道在城里的时候还好,这一出城门那叫一个撒欢,什么口令也不听了就横冲直撞地四处乱跑,险些把老子给摔了,要不是遇见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