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阳挣扎了一下,没挣扎开, 嘴上还不肯消停:“说话非得这么藏着掖着吗?那天娘问他舞阳究竟什么时候能回来,他就支支吾吾, 翻来覆去就是一句天机不可泄露!要是真不能泄露, 他说什么舞阳就要回来了?说都说了,还非要藏一半,我倒要去问问他安的什么心!”
晦觉自打那日当着众人的面对东山长公主说了那句“孤雁还巢”以后, 便又在鸣音寺里闭门谢客。
这一回若不是廖彰远和东山亲自去,晦觉也是决计要“闭关”一些时日的。
“好了,丹阳你不要着急。出家之人嘛, 总要打几句禅语, 晦觉又是得道高僧, 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留人话柄。”廖彰远沉声安抚女儿,面上一派淡然,颇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之态。
“爹!你还替他说话!”丹阳跺脚, 推开自家兄长走到廖彰远身侧扯着他衣袖道,“那他到底什么意思, 咱们定的日子到底是行还是不行?”
她们找了妹妹那么多年, 那天晦觉一说那句话, 她们就再也顾不了其他, 只想询问舞阳究竟在哪,可晦觉只说缘分到了自然会相见。娘亲一再追问,晦觉才又多说了一句或许她们要找的人就在灯火阑珊时人声鼎沸处。
再问便一个字都不肯吐露了。
他们翻来覆去地琢磨,最贴合那句灯火阑珊人声鼎沸的,当属八月初三熙和园游宴会!
东山盯着手里自己写下的字笺, 上面是“八月初三,熙和园”七个字。
晦觉只看了这字笺一眼,说了一句“缘来则聚,长公主万勿强求”便回了禅房。
“他既然没说不是,咱们当然要勉力一试。”廖彰远自然是了解妻子的,只看东山的神色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东山果然与他对视一眼,倨傲地扬头道:“没错,这个机会当然不能错过。再说,本宫强求的事情也不是一件两件了!”
***熙和园的游宴会,是一年中唯二会对平民百姓开放的日子,定在八月初三,则是因为八月十五整个皇城都会办灯会,所以熙和园特意选在八月十五之前设一场烟火盛会,最初是为了与皇城灯会互别苗头,后来却是成了惯例。这一日,不仅熙和园门户大开、广纳宾客,而且除了园中珍品佳肴齐备,还在府门前一条街上同样张灯结彩,允许小摊小贩当晚在摆摊售卖。对于入园闲逛的平常百姓,绝不区别对待,因而每年的这一日与年关,熙和园的热闹都远胜平常。
也正是因此,这日马车是驶不进来的,大都远远停在两条街外。
丹阳揣着一肚子心事,根本没有心思观赏街道两旁的景色布置,看着前头说话有来有回的兄长和宜陵侯并上江绍三人,顿时气不打一处儿来。
忍不住拉着邓淑云追上去,就听见宜陵侯拍着脑门抱怨:“今儿一路上人这么多,就靠眼睛看这也看不过来啊!我现在就记得舞阳小时候长得有点像姨母,可都说女大十八变,万一不像了呢!”
廖泓逸听得叹气:“我是让你留意,没让你趴到人家姑娘脸上去瞧。人家不把你当登徒子给你一巴掌算是好的了。”
江绍道:“这么干看确实不是办法,还是得想法子。那晦觉大师就没给点别的提示吗?”
“靠缘分,算吗?”廖泓逸只剩苦笑。
一回头看见气鼓鼓赶来的丹阳,他道:“你也别上火,爹娘已经安排了人手,就算是大海捞针,今天咱们也得捞捞看。”
见他们确实在寻人,丹阳心里的气闷总算消下去了一点。
可这么找,难度又何止是大海捞针?
因为晦觉那一句话,他们现在眼睛一眨不敢眨,生怕眼前漏过去的任何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就是失散多年的舞阳。
一年一度这样盛大的烟火大会,几乎满京城有空闲的人都会来凑一凑热闹。
光是熙和园府门前这一条街他们就足足走了往日好几倍的时间。
即便是这样,也生怕自己走快了。
***十里长街,各式花灯争奇斗艳,喧嚣热闹比起竞卖会那日更胜一筹。阿洛望着拥挤的人群,这是她很久很久没见过的场面了。
几步外是处售卖陶泥玩偶的小摊,一个小孩盘旋在摊子前好久不肯挪步,身旁的父母好似实在拗不过,只好掏钱买了个泥娃娃,那小孩这才捧着陶泥小人跟着大人走远。
阿洛身侧,闻人恪眉心紧皱,十分不耐烦这样嘈杂的环境,千算万算没算到东山长公主会选这么个日子。
可看到阿洛欣喜的神情,一句“不去了”到底还是没说出口。
林钟亦是满面为难地看着汹涌人潮,压低声音劝道:“主子,熙和园今晚不计身份,人员定是鱼龙混杂,咱们的人手恐怕顾及不周,您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