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洛那点儿一瞬间的恐惧一下子就消散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颈,除了暂时出不了声,倒也没有其他难受的地方。
闻人恪又倒了杯茶给她,阿洛半坐起,接了茶慢吞吞抿着,这会儿才发觉他们已经在去江南的路上了。
阿洛说不了话,但还能听。
严疯子也是见阿洛醒了,想起来他们出发的时候前院东山长公主还没走,很是幸灾乐祸:“那个什么长公主不会泄露你的行踪吧?”
闻人恪似笑非笑看他:“如果孤行踪泄露,他们一定第一个杀你。”
话不投机半句多!严疯子冷笑地说:“行啊,黄泉路上还是咱爷俩作伴!”
“这么想要儿子?到时候孤给你陪上千八百个,不必谢恩了。”闻人恪眉头都没动一下,噙笑往他下三路睇了一眼。
眼见严疯子要炸毛,闻人恪悠悠转头去看神情紧张的阿洛,淡声道:“放心吧,东山长公主不是多嘴的人。”
***一路南下,沿江转水路,过扬州而不入,直抵和州。见过了扬州码头,再看和州码头,只能让人脑中冒出安静两个字。
来往的商船也不算少,但大都行色匆匆,教人一眼看得出只是把这里当做短暂歇脚的过处。
闻人恪负手站在船头,清凉的江风拂起他银线云纹的月白色袍角,腰间悬一块山水纹团翡翠,衣襟隐绣异兽纹路,发束金冠,飘带飞扬,比之在京城时候的沉重阴鸷平添了许多纨绔潇洒之气,十足一个温柔富贵乡里养出的金贵公子哥儿。
严疯子坐在窗口,冲着一旁侍卫打扮的林钟努努嘴:“你主子装模作样确实有一套,就是你们这法子,真有用?”
有没有用林钟可不敢说,不过殿下素来心有成算,定然是早有准备的。
船只缓缓靠岸,还未停稳,岸上一群早早等待至此的仆从便迎了上来。
为首的一个中年男子约莫四十多岁,唇上两撇小胡子打理得精致,一身绫罗直缀,两只手上各带了三枚玉石戒指。总归一句话,通身的富贵气派。
中年男子疾步行至船侧,满面堆笑,语气殷勤:“大公子总算到了!可是把老奴都等得心焦了,大公子一路可好?可曾遇到危险?老奴早就说该去接大公子才是——”
“行了!”闻人恪不耐烦地打断这人的絮絮叨叨,一副骄纵公子的做派,“最不爱听你说话!本公子这么大的人了,还能丢了不成?坐了这么久的船,本公子身子快散架了,去哪歇息啊?”
中年男子似是早已习惯了他的嫌弃,依旧恭恭敬敬地道:“老奴已经在城里吝了座宅院,这就领大公子去歇息。”
“吝?”闻人恪站在船头,俯身乜他,“是带的钱不够,还是这里的宅子本公子买不起?谭明,你胆子肥了,居然敢让本公子住在吝来的宅子里?”
谭明显然也极有应付公子盛怒的经验,连忙解释:“大公子误会了,那只是暂时歇脚的地方,老奴这几日已经择了几处不错的宅邸,只是和州毕竟偏远小地,那几处宅子都各有不足,老奴就想着还是大公子亲自看一眼才好定夺。”
“哼,这还差不多!”闻人恪敛了怒容,脸上仍是不高兴的样子,回身望了眼林钟所在的方向,“还愣着干嘛?下船啊!”
“是!”林钟连连应声,俨然一个笨嘴拙舌老实巴交的憨直侍卫。
严疯子看得是啧啧称奇,想不到这小子扮起纨绔子弟实在是活灵活现得很。
得,都到这个地步了,他也只能恭敬从命了。
“洛丫头,该下船了。”严疯子唤了一句便起身先走。
岸上等候的仆从在谭明的示意下登船取行李,但人还没进船舱便愣住了。
只见从里头走出来一个婷婷袅袅的少女,云鬓鸦髻,色若春晓,贵逾千金的云霞纱锦穿在她身上也不及她本身的光华耀眼,一瞬恍如月中仙子坠尘而来。
在众人注目中,阿洛垂眼往外走,浑身的不自在,眉间因无措染上几分轻赧。
今早这裙子送来时林钟只说是身份所需,她也不知道竟是这般、这般的样式。与宫装的端正典雅相距甚远,是江南繁华地特有的奢华靡丽,氤氲气质。
闻人恪看她一步一步走下船,漆深的幽眸闪过一丝惊艳,口中却依然不耐:“就等你了,磨磨蹭蹭的!”
想起上船后林公公的告诫,阿洛暗暗吸气,快走了几步立在闻人恪身前,糯声娇嗔:“大公子人高腿长,叫妾身追得好苦呢……”
话未说尽,阿洛面色已是轻红,声如蚊呐,饶是在心里练过许多回,光天化日之下说这种话也是实在要命。
好在从远处望去,只能看见是个娇滴滴的女子在情郎面前小意作态。而那情郎虽是神色傲然,却也不失宠爱地揽上女子纤细的腰肢,转身往城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