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素簌打量片刻,笑着点点头:“甚好,真是劳烦吴姑娘了,待回去后,我定会洗干净奉还。”
她没有说,这衣服的款式已然过时。而且,像总督府这样地位的人家,借给客人东西,向来是不会要回去的。
而吴贞却“不知礼数”的颔首答应。
如今,明素簌已是愈发好奇。传闻里刚正不阿,两袖清风的吴总督,为何他府里的亲眷,一个比一个奇怪?
长子吴方漠还算正常,但根据资料记录,他貌似与知府之子李澄走得很近,全然不顾他父亲与这些金陵地方官并不对付。
二子吴方海就更为离谱了,竟是一个响彻金陵的纨绔子弟。
而且,吴忠家里的婆媳关系也甚是紧张,刘夫人显然深受其害,被吴母磋磨已久。
自然,最奇怪的,便是她面前这位吴姑娘了。她住在府中最偏僻老旧的院子,而且身边无一个侍候她的人,好似府中上下,皆漠视于她,当她不存在一般。
而且,观她言行纯真懵懂,貌似未学过大家闺秀的礼仪。明素簌甚至怀疑,她并无进过女学。
但明明,她也是吴忠的子嗣,也是府里的主子。
这明显是有人特意默许,而且是长年累月。
这里疑团颇多,而最大的突破口,便是这位吴姑娘了。她要和吴贞打好关系。
待明素簌换好衣服,与吴贞再次面对面时,她开口打破沉默:“方才我瞧见吴姑娘貌似心情不佳,是有何伤心事么?若是方便的话,也可讲与我听听,或许我能解吴姑娘之难。”
可不是,刚才吴姑娘在花园里哭得极为悲伤。
吴贞听她此言,仿佛又回忆起刚才悲痛的心情,不禁红了眼眶:“唉,说来或许有几分幼稚。我方才是在为我的‘挚友’逝世而哭,我刚将它埋在土里。”
明素簌瞪大双眸,反应了片刻。
埋在土里……是指那一堆小土包?
她试探着询问道:“你说的‘挚友’,是一只小动物?”
吴姑娘的行事作风,确实与大家闺秀截然不同,她竟为了自己的宠物如此悲戚。难道是她成长中,太缺少旁人的关怀了?
所以,才会养成这样不谙世事的天真性格,以及敏感脆弱,甚至有些自卑的品行?
吴贞垂眸,让人看不清神色:“没错,它是一只鸟儿,原是父亲同僚送给他的观赏之物,后来被二兄讨了去。但不久后,他有些腻烦了,便将其丢掉。这种鸟儿毫无野外生存能力,被人丢了便是死,我正巧碰上,索性就……捡了回去。”
“除你之外,无其他人知晓此事么?”
依照明素簌对吴方海的印象,此人心胸狭隘,道德败坏,他丢的东西,哪怕他确实不要了,恐怕也不愿别人捡回去。
“我居所偏僻,平常无人过来,除了刘夫人偶然看见之外,就再无旁人知道了。刘夫人当时也没当回事,应当未与他人言及此事。”吴贞面上有一丝庆幸。
吴贞已经不似之前一般怯生生的,话开始多起来。
这是个好开端。
至于吴贞的鸟儿为何而死,明素簌想问,但还是止住了。这样下去,氛围只怕会愈发沉重。
明素簌干脆自报家门,继续拉近关系:“我能在此与吴姑娘相识,也算是缘分,何不趁此良缘,我们做个手帕交?我娘家姓明,你唤我明夫人即可。”
吴贞闻言,呆愣片刻,随即雀跃地点头。
但她又歉疚道:“我真是眼拙,明夫人看着这样年轻,我便擅作主张,以为是一个未婚姑娘,方才竟问也不问,就随便称呼了。”
明素簌笑着摇摇头:“吴姑娘这样褒奖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确实,哪个女人不喜欢被认作年轻?她这副为此欣喜模样,看起来也与那些人一般无二。吴贞的戒备,应该又散去一些了。
她顺着问道:“不知吴姑娘年方几何,可谈好了婚配之事?”
这一问题的结果,她自然知晓,但多聊聊这些家常事,不仅能放下吴贞的防备,说不准,还能无意中套出些别的讯息。
吴贞面上看不出喜怒,轻柔回答:“未曾,我如今礼仪尚未学精,出嫁了也是丢人现眼。这段时间,母亲一直在教习我礼仪。”她语中的母亲,指的便是刘夫人。
总督府这样教导女儿,未免教得也太晚了些。不过更令明素簌疑惑的是,他们为何前十几年不闻不问,这段时间又开始教导她了?
刘夫人此举,真的是她善心大发,还是受其他人示意?
明素簌暂且将疑问压在心底,状似玩笑道:“方才在灵堂我未曾见到吴姑娘。你为何不去前面祭奠吴总督?莫不是吴姑娘出落得这般好,家里看得你太紧,不愿让你在外面抛头露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