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起菜刀,手中感觉生疏极了,动作立即犹豫下来。
是切成姜片,还是姜块?
决定好简单切块,她握着刀,直直向下切,然后……卡住了。
只是一次小意外。
明素簌面不改色,继续重重剁下去,终于将这藕断丝连的部分切开。
“你刀法太直了,”她背后突然传来一声提醒,“这样切着钝。”
明素簌回首,原来是蔺昭淮。
他已换下方才粘雪的衣裳,穿上在府里的常服,墨色曳撒在满天风雪中格外显眼。
他收伞,合上门扉,门外飘絮雪花从她眼帘里消失。
这样的距离,也能看清她手中动作?明素簌心中惊异。
但她正处麻烦之中,对他这个麻烦源头没什么好气。
“你这么迫不及待,等汤都等到厨房来了。”
蔺昭淮笑了笑,走近过来。
“可若无人指点你,恐怕这一晚上,我都喝不上姜汤。”
说着,他扫一眼案板上不成形的两半姜块,笑意加深。
明素簌放下刀,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不知夫君有何见解,还望赐教。”
像他这种人,怕是比她还要十指不沾阳春水,此时竟来指点她的厨艺?
只怕他们两个生手一合计,会让整个厨房不得安宁。
“赐教谈不上,我是来……”蔺昭淮四下打量一番厨房,斟酌道,“给你打下手的。”
他这么好心?
但秉持着能轻松一点是一点的理念,明素簌让开位置,抬了抬下巴。
“那你来试试?”
他颔首,似乎早等着她这样说。
蔺昭淮来到案板前,执起她方才握着的菜刀,从容不迫的模样与在书房里处理公务时一般无二。
很快,明素簌发觉她小瞧了蔺昭淮。
他刀尖斜着没入姜块,锋利顺滑,动作利落干脆,与在她手中全然不同。
很快姜片便切好了。
“你原来会下厨。”明素簌走到他身旁,端详着整齐摆在案板上的姜片,语气不可置信。
蔺昭淮横起刀,将姜片转移到盘中。
“虽说有‘君子远庖厨’之言,但我更信‘民以食为天’。”
而且,并不是所有人一生下来,便有人保驾护航,精心照顾的。他若不会,恐怕早就饿死了。
明素簌不知晓他心里所想,心中敬佩之意油然而生。
这或许就是他能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之缘由了。连微不足道的烹饪之事,他都要精钻细研,更何况朝中正事。
她思及此,轻轻抬手,制止他接下来的动作。
“真是劳烦你了,后面我来即可。”好歹是她一开始答应的蔺昭淮,如今任务怎能全推给他。
“嗯,”蔺昭淮停下手中动作,“那我在一旁看着。”
熬姜汤本就不难,接下来的事情,要比切姜简单许多。
何况还有蔺昭淮指点。
“该下锅了。”
“好。”
“该放冰糖了。”
“要多少?”
“适量。”
“……”适量是多少?
明素簌还记得他口味淡,最后只放了几块。
兜兜转转,在他们一通忙乎下,姜汤终于熬好了。
看着眼前热腾腾的汤,明素簌眼疾手快地将其装进食盒,生怕它在寒冬中冷却,失去原有滋味。
“清越,帮我们将汤端过去。动作快些,莫让它冷了。”
“是。”她提起食盒,小跑过去。
随后,待厨房收拾齐整后,明素簌与蔺昭淮也出门离去了。
门外大雪纷飞,漫天皆白,银装素裹,更甚于先前回府时。
蔺昭淮身着墨袍,除腰间玉饰外,再无其余之物。但在素白天地之中,他如一抹苍劲墨痕,不染尘埃。
他手执素伞,静静望着雪片落在琉璃瓦上。
明素簌旁观此情此景,开伞的动作一顿。
莫名地,她很想扰乱……或者打破,眼下这一场景。
心念一动,她收了伞,直接挪步过去,与他共处一把伞下。
对上蔺昭淮讶异的目光,她顿了顿,随即生硬解释道:“……反正,你这伞容纳得下两人,那我就躲个懒。”
他仿若未察觉她的别扭,只将伞往她那里斜了斜,目光直视前方:“好,我们这便回去。”
两人漫步于鹅毛大雪中,踏着细碎的雪花,在雪地上留下一串串深浅不一的足迹。
一路静默不语,明素簌却不觉无趣,甚至心中异常轻快。
是因眼前这场纷扬雪景,还是身旁为她撑伞的人?
还未等她深想,他们便回屋中了。
屋内烧着银炭,暖意十足,令她顿感惬意,又见桌上摆着的姜汤,她更觉欣喜。
“我们来尝尝今日忙乎一夜的成果。”她笑着端起一碗,抿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