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的碎裂声在殿中回荡。
明素簌脑袋还有些发懵,片刻后,才后知后觉想到,是他失手打碎了茶盏……
“划拉——”,随即,地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声音,却听见太监一声惶恐的惊呼。
“陛下!还是让奴婢来吧,碎瓷割手,当心龙体。”
边说着,一串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哦。”他闷闷答道,似有几分懊恼。
旋即,他起身,朝太医道:“你再……去叫整个太医院的人过来,此事不得有误。”
他似乎恢复了往昔的镇定,沉静得像在商议一件朝政之事,公事公办的语气没有丝毫波动。
“是。”太医忙不迭行礼,提着医箱出殿。不久后,殿外传来隐约的对话声。应该是太医,在询问服侍她的宫女,她的近况如何。
此时,殿中只余太监收拾碎瓷的声音。
明素簌坐在榻上,头脑晕乎乎的,只觉人生之奇妙。
她——还算是一个黄花大闺女,居然能提前体验这种事情。虽然此时她尚无感觉,但这件事本身就足够的……
罢了,反正她顶多只在这里待半个月。若是她半个月后,恢复视力看清那人的面目,却还不醒来,她就要想办法“自尽”一番试试了。
明素簌心中暗暗思定好计划,坐了一会儿,方觉殿中凝静得可怕。
太监已经收拾好东西,不知到哪里去了,周遭再无人声。仿佛这里只余她一人孤坐。
不对,应该还有一人才是。
他到哪儿去了,怎么不说话?
该不会出去了吧,好平淡无奇的反应……
明素簌回想起方才,除却他失手打碎一个茶盏外,他的一切表现如常,没有半点初为人父的惊喜。
或许,他本来就不是第一次当父亲……她心中冷笑。
坐了半天,明素簌一动不动有些僵硬。此时应该无人关注她,她干脆伸手摸索着,打算站起来。
“你要干什么!”蓦然,她被一股力道往下扯。
她刚站起来一点,瞬间又坐了回去。
而扯她坐下的那双手并未收回,仍旧握着她的手腕,只是比之前桎梏她时,要松动不少。
他居然离她这么近!而且,从他伸手的方向来看……
他不会就蹲在她面前吧?
他这样一言不发,蹲着看她多久了?
她眼前只有黑沉沉的一片,但这种黑暗中,早已潜藏着猛兽,不知盯上她多久了。
心脏好似被攥了一把,明素簌头皮发麻,感觉自己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她挣脱开他的手,这回没有废她太多力气。
“……我想起来走走。”她忍着惧意解释道。
“哦。”他再度平淡下来。
方才那句充斥着惊怒的话,仿佛是她的错觉。
“但现在不行,等太医来了再说。”
果然,还是不答应她……明素簌没再说话。
她静静坐着,神游天外。
片刻后,却忽感一阵冰凉划过她的脸颊——是倾泻而下的发丝。
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他却将下巴搭在她肩膀上,叹口气。
“你就这样无动于衷吗?”
他似乎将这句话憋在心里好久了,说出来丝毫不显凝滞:“既无半分喜悦,也无丝毫意外……就连惶恐与厌恶都没有。”
但明素簌只感觉到,温热的气息不断洒在她颈间,低沉嗓音震着她的耳膜……她蓦然僵住,随即心中忿忿。
问得真是莫名其妙,不然呢,她还能有什么表现?反正过半个月后,她就和这里再也不见了。
而且,他自己也很淡定吧。
可她不能这么回答,只好保持沉默,想了想,又抬起手把他拨拉下去。
这次却没有上次那样轻松,他纹丝不动,反而捉住她的手,亲吻着她的手指,气息不稳。
“抱歉,忘了刚才那句话吧。朕理解,你只是……处在孕期心情不佳,不怪你。今日你发的这些脾气,朕都不计较。”
语气格外轻柔,仿佛此时,他才后知后觉地喜悦起来。
“松开!”她只觉毛骨悚然,使劲挣着手。
明素簌倒没怎么听他话的内容,而是被他黏黏糊糊的模样惊呆了。她直想抽回手,再扇他一巴掌,看能不能让他清醒过来。
“嗯。”他听话地收回手,坐远些许,好似对待一尊玉做的小人,生怕把她磕着碰着。
明素簌一拳打在棉花上,不知所措。她本还打算,若他不松开,她就要不客气了……
扫在她面颊上的冰凉发丝,倏然离开,方*才包裹着她手的温热,也不复存在。
她活动一番手指,感觉整只手都不干净了。想也不想,来回在云锦上擦拭,竭力忍着心中恶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