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楚衡眸中愈发晦暗,眼神死死盯着他们交握的手,仿佛被面前之景刺痛了双眼。
他冷声道:“蔺昭淮,你很得意吧?如今,仗着在父皇那里被重用,便小人得志,居然敢来下孤的面子。”
旁人不知情,但身为皇帝的长子,楚衡一清二楚。
最近,他父皇将不少重要事务,都交给了蔺昭淮,虽然明面上他未得什么封赏,但暗地里攫取的势力,一点不少。他确实轻易动不得蔺昭淮了。
今日之事闹出去,楚衡自己没理,他父皇也绝不可能对他有好脸色。思及此,他更咽不下这口气。
但明素簌对此毫不知情,她只觉楚衡果真是无理取闹。蔺昭淮方才所言,分明很客气有理。
她正欲为蔺昭淮辩驳两句,但蔺昭淮察觉到她的举动后,暗暗拽住她,示意她稍安勿躁。
楚衡此人甚是讨厌,蔺昭淮才不想让他跟明素簌再次搭上话,如了他的意。
“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殿下理应知晓这个道理。”他不动声色地笑着,“哪怕殿下不想见臣,但您的父皇,以及您的臣民,应该都很愿意见到臣。”
所以,楚衡的面子没那么重要。蔺昭淮想拂便拂了。
楚衡察觉蔺昭淮语中的漫不经心,心中怒火中烧,死死瞪着他,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他果然拿父皇来压自己!
奈何,蔺昭淮的威胁还真戳中他的要害。
楚衡深知,自己如今的地位、权势,全来自于父皇。其实,他与朝中那些仰仗父皇的臣子,无半分不同。
一直以来,他最不能得罪的,便是父皇。第二不能得罪的,便是他父皇看重之人。
看着蔺昭淮泰然自若地杵在那儿,虚伪地说着风凉话,楚衡觉得自己快被他活活气死。
此刻,蔺昭淮半抬眼皮,轻飘飘扫过面前之人,见楚衡被噎了一嘴,气得咬紧牙的模样,顿感无趣。
才说到这里,就能把他堵得哑口无言?今日的对手,倒比朝中那些老狐狸好对付多了。也罢,他不和此人周旋,徒费时间。
“时候不早,臣与内人先行告辞,好让殿下在此宝地……独享清静。”他目光掠过周遭沉闷无趣的景观,很不诚心地笑了笑。
言罢,蔺昭淮带着明素簌转身离去,抬步走下亭台。
他们行走间,楚衡蓦然反应过来蔺昭淮语中讥讽,心中大怒。
一气之下,他在他们身后高声喊道:“明素簌,你不接受孤,可以。但是,你也得防备着你身旁这个小人。”
还不死心,他又想搞挑拨离间这一出?
蔺昭淮脚步顿住,轻笑着回望过去,阳光直射下,双眼微眯。他倒要看看,楚衡能说出什么名堂。
到时候见招拆招便是。
楚衡盯着蔺昭淮的笑,只觉自己又被嘲讽了。
怀着怒意,他抬手指着蔺昭淮,言语更加利落。
“他对你友善,笑得如沐春风……表面功夫确实比我强。可他对谁都是如此!对敌对友,他都是笑里藏刀,焉知你在他心里,属于哪一类?但孤是实实在在对你好,不含任何虚情假意!”
原来,他要说的是这个。
蔺昭淮万分庆幸,今日还能遇上这种……自己给自己挖坑的人。
原本他还想节约时间,手下留情放他一马。
楚衡想挑拨离间他与明素簌?情况恐怕要反过来了。
“殿下此言,还真是信誓旦旦,”蔺昭淮轻笑出声,随后,颇为遗憾地叹气道,“从你们今日见面之初,殿下便未曾关心过她吧,何谈‘实实在在’、‘不含虚情假意’?”
他这是何意?楚衡直觉,接下来他不会说什么好话。
迎着对方略有不解的眼神,蔺昭淮愉悦地挑挑眉,侧目看向明素簌裙裾下摆。
“她腰间围着一层裙襕,但底下的裙摆,已然湿透。殿下可有察觉,让她先去更衣?你没有,你只顾着自己。而今,臣本欲快些带她过去更衣,但殿下还是只想着自己,不放人走。所以,究竟是谁……虚情假意?”
楚衡闻言,顺着蔺昭淮目光,不可置信地打量着明素簌裙摆。但真如蔺昭淮所言,其上隐有湿痕,被裙襕遮掩。
他呼吸一滞,抬眸朝上,却对上明素簌冷若冰霜的目光。
明素簌静观他们针锋相对已久。
蔺昭淮今日像是被点了炮仗,言辞比平日阴阳怪气许多。先前,她甚至想让他收着几分。
因为,她看在楚衡身份上,本欲以礼相待。
但如今看来,确实没必要。
不关心她的衣着、自顾自说些过去的老黄历,这些都是小事。让她最失望的,便是他方才之言。
他居然真的认为,自己是实实在在对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