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儿,回去吧!孩子们差不多放学了,你快回去准备饭团吧!”吴姐摆摆手,脸上仍然浮着那层面具一般的笑容。
杨舒屹只好拽着一言不发的雒宇一起离开了。推门回到饭团店的时候,薛令正攥着一瓶可乐站在柜台前,闻声回头看向他们。她单肩挎着上次那个菱格包,黑色棒球帽,长款宽松白T搭配瑜伽裤,比例极佳,腿长得不可思议。美中不足的是白T上一大片没处理的褐色污渍,颇有狂放不羁的味道。
“你们从隔壁回来啦?”
“嗯……”能明确知道他们在隔壁,想来薛令到了有一会儿了,极大可能路过时探头发现了他们的踪迹,回忆起上次她吐槽隔壁的言语,杨舒屹的神色顿时有些微妙。
站在旁观者的立场,刨除老太太那些过于刻薄的用词,以及有待商榷的婚内出轨的道德问题,她认为双方的观点其实都没有错,只是立场不同。接近四十岁追求爱情倒也谈不上不够理智。渴望爱是人类的本能,与人的年龄和身份无关,中年和迟暮之年都不能阻碍天性中的向往。但作为母亲,不希望女儿沉湎于很可能再次受伤的两性关系之中,恨铁不成钢也是有一定道理的。
真正让杨舒屹诧异的是,看着一贯强硬的吴姐,其实在母亲面前也是那般无奈,哪怕她已经到了被母亲反复鞭笞的年龄。而平日里精于算计的她,其实内心仍然执着于对爱情的缺憾,并甘愿为此放弃一些利益。
“口渴在冰柜里拿了你一瓶可乐,多少钱?”薛令晃了晃手中喝了大半的百事可乐。
“三块。”杨舒屹回到柜台前,才发现自己匆忙中漏了一只纯棉白手套在隔壁,这会儿回去拿也不太合适,只好开锁翻找出薛令的电脑包递给她,找零后重新穿戴新的手套,开始赶工制作饭团。
就在她斟酌着要怎么自然地开口问询薛令近期动向的时候,就听见薛令问她:“进门的时候听了一耳朵,隔壁文具店老板真要离婚啊?”
“可能吧?”
薛令拍手叫好:“离得好啊,不然真是什么男的都有老婆!不过,那个老太太实在太刻薄了,没见过那样说自己女儿的,听得我拳头梆硬。”
杨舒屹疑惑,你没听见她是为了另一个男人离婚的吗?通过上次的“电饭煲”言论,她以为薛令对这类执着两性关系的女性秉持着鄙夷的态度,会大肆吐槽吴姐这种先出狼窝又进虎穴的行径。
她不掩饰自己的意外:“我以为……你会觉得她不够大女主。”
薛令振振有词:“当然不是,存在即合理,首先老板她拥有不当大女主的权利,其次,陷入爱情又不代表她不大女主。渴望爱情就不够女性主义,女性主义等于断情绝爱,这种观点很明显是错误的呀!渴望被认可,渴望得到爱不是身为人类的正常需求嘛?
“而且,老板她妈妈真是个很过分的老人家,不仅对追爱的年龄设限,还诅咒她女儿被男人骗。虽然大家都知道爱情是奢侈品,很难获得,但就算她的女儿在追爱的过程被伤害了,也应该是两母女同仇敌忾,责怪那个骗她的男人啊,哪有倒打一耙说受害者有罪的!”
薛令越说越气,“那种米虫一样的老公和儿子,到底是为什么要劝和啊?”
旁听的雒宇清了清喉咙,问她:“那你那会儿怎么不冲进去帮老板说话呀?”
“那我八卦听墙角呢!哪能那么直白地冲上前去啊?再说了,你两和木棍子一样杵那,屁都不放一个。我一真正路过的路人,哪能莫名其妙地冲上去路见不平啊!再说了,我缺水缺得差点冒烟,没听几句就赶紧溜进来找饮料喝了……”薛令豪放的肢体语言在意外瞥见斜后方站着的人的时候,就极速冻住了。她大惊失色,紧急调动出所有的急智,支撑她把这场大开大合的戏码演完,“都没听完。”
发现薛令无故变得滞涩的语调,杨舒屹有所预感地抬头一看,果然白天不能说人,吴姐正拿着她漏下的那只纯棉白手套站在那呢!
吴姐的面上已经全然看不见泪痕,她的目光无悲无喜,像是没听见那番评头论足的发言似的。
倒是薛令立马诚恳地向她道歉:“对不起。”
揣度他人私生活并当场抓包,杨舒屹也颇为尴尬:“不好意思啊吴姐,我们不是故意在背后议论你的。”
人类日常80%的闲聊都是在说人长短,吴姐将手套放在柜台上,表情无波无澜,既没有接受她们的道歉,也没有苛责她们:“你们聊吧,我先回去了。”
薛令和杨舒屹相顾失色,哪还敢继续就着这个话题讨论下去啊?注视着吴姐离开的背影,第一反应是扭头去搜寻那个没有提醒她们的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