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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如血,染红了边关的天际。残破的暮色逐渐笼罩战场,远处的山丘上还能看见几具未曾收敛的尸骸。冷风裹挟着黄沙穿过军帐,撩动帐帘,带来一丝令人不安的寒意。
帐内烛火摇曳,祁余伏案研读军书。手边那壶茶早已凉透,茶叶沉在杯底,像极了战场上沉睡的将士。案上堆满了密报和地图,每一份都标注着敌军的动向。蜡烛燃了大半,火光将他的影子投在帐壁上,随风摇曳,仿佛在演绎着某种无言的预兆。
冷不防,他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祁余抬手揉了揉鼻子,抬眼望向帐外。夜已深了,远处依稀传来巡营士兵踩在砂石上的脚步声,偶尔夹杂着马匹的嘶鸣。四月的边关,夜风依然带着料峭的寒意,卷着风沙灌进帐内。
他起身走到床榻边,从箱子里取出那件护心甲。月光从帐顶的缝隙中漏进来,照在护心甲上,映出那些细密整齐的针脚。将护心甲穿在身上,熟练地系好皮绳。这件甲胄仿佛带着远方的牵挂,贴着他的心口,温暖而踏实。
帐外传来哨声,黑暗中马蹄声急促。祁余神色一凛,快步走出军帐。夜风掀起他的衣袍,某个瞬间,他似乎闻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清香,那是她为护心甲熏的香料,据说可以驱虫防蛀。
“但愿她在春耕时,也像缝制这护心甲一样用心。”祁余低声自语,继而摇头失笑,“不过这丫头做事,倒是不用我操心。”
第66章 说漏嘴了 我听柳姐姐说,她只喜欢祁将……
春末还带着一缕料峭的凉意。王寡妇的饭铺里难得清净。街上刚忙完春耕的农人三三两两结伴而过, 几个挑着蔬菜的货郎担着新鲜的青菜和豆角,叫卖声远远传来。
柳叶舒掀开门帘走进去时,王寡妇正坐在柜台后面算账。灯芯在她手边跳动, 映得半边脸明明暗暗。这个时节, 阳光还未暖透,她手边放着一盏热茶, 茶气袅袅上升。透过门帘的缝隙能看见院子里那株槐树新抽的嫩叶, 沙枣花开得正好, 细碎的白花在晨风中摇曳, 清香阵阵。
后厨里小刘正在添火, 灶膛的火光映红了脸。灶上大锅里飘出阵阵肉香, 那是一大早就开始熬制的卤汤。锅里飘着八角和桂皮, 香料的气息和着扑面而来的热气,让人食指大动。墙上挂着的腊肉和牛肉干在晨光中泛着油亮的光泽, 还能看见表面撒着的红褐色花椒粒。
角落里整整齐齐地码着几坛老醋, 那是从太谷专门运来的,腌制牛肉干少不得要用。门口的水缸里插着几枝刚摘的槐花, 花香与肉香交织, 别有一番滋味。
王寡妇见是柳叶舒来了, 忙放下手中的算盘:“柳姑娘来啦!难得你这么早。这会子刚好没客人,正好算算账。”她起身张罗着沏茶,又叮嘱小刘:“快去把早上蒸的枣花馍拿来给叶舒尝尝。”
“王姐,这几个月的账目我都理好了。”柳叶舒从袖中取出一本皮面账册, 在王寡妇对面坐下。阳光从门帘的缝隙中斜照进来, 落在摊开的账页上,映出一行行工整的字迹。“您看看可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王寡妇接过账册,一边翻看一边感叹:“还是你这丫头会算账。自打跟你合伙开了这铺子, 咱们的生意是一月比一月好。”她指着册子上的数字,脸上带着藏不住的喜色,“你瞧,光是这个月,就进账一百二十两银子。那些胡商最爱咱们的牛肉干,每次来都是整箱地买。前儿个那个回疆的商队,还说下次要多备些,专门带回去送人呢。”
柳叶舒轻抿了一口茶,笑道:“这都是王姐的手艺好。您那个秘制的卤汁,放的香料都是按照西域人的口味配的,再加上您待客热情,生意自然就好。”说着,她指了指账册上一笔进账,
“哪里是我的功劳,”王寡妇一边摆弄着账册,一边给柳叶舒夹了块刚出锅的卤牛肉,“要不是你出主意让咱们专门做给胡商的口味,多放些孜然和辣椒,又帮我联系了将军府的赵管家供货,哪能做到这个规模?这些胡商都是冲着将军府的名声来的。”
说着,她取出一个泛着包浆的算盘,噼里啪啪拨弄起来。那熟练的手法显示她这些日子没少练习:“照这个势头,到年底怕是能攒下六百两银子。你说咱们是该在镇上再开个分铺,还是把隔壁的铺子也租下来,扩大些规模?最近来吃饭的客人多了,这铺子都有些挤了。前儿个那队商人,还有几个站在门口等位子呢。”
柳叶舒拿起筷子,一边细细品尝着那块卤牛肉,一边思忖道:“我看不如先把隔壁的铺子租下来。一来咱们的老主顾都在这边,二来可以多摆些桌子,再添个灶台专门做卤味。这卤味生意大着呢,专门开个灶台也用得上。至于分铺子...”她摇摇头,“要另外雇人,怕是不好找个手艺好的。王姐您一个人也照看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