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啪嗒,不怕疼?!
太假了。
这世上只有他去死才是真的。
陆熠牙齿磨得咔嚓作响,他固执地,执着地继续道,“别让我再说一遍,你,出去!”
话音未落,他原本还算安静的另一只手猛攥成拳,狂敲玻璃,哐当哐当,狂风大作,似乎下一刻就要将这玻璃敲碎,扑出去将虞吟吞噬殆尽。
虞吟被吓到了,身子一缩,感觉自己在面对庞大数倍的风暴,对面轻轻一卷,他就会尸骨无存。
他是如此的渺小,弱势,站在风暴下方,不过是个一捏就碎的蚂蚁。
但虞吟不想走。
他的右手挨着桌面上装粥的盒子,热乎乎的温度妥帖地挨着他。
像陆母轻抚他的脸颊,像他私自将陆母当成从未出现过的生母,像傅医生拽着他的手臂笑呵呵带他吃饭,像……他在公交车上珍惜又小心地喝那昂贵的补充剂。
“小熠是个好孩子。”
“他只是被过去逼着,被原则束缚着,不得不去死。他不想伤害你,只是想把你驱赶出他的世界。”
像驱赶我们一样。
可他……是陆熠上将的向导啊。
他真走了。
陆熠就真的死路一条。
况且他还拿了钱。
那么多的钱。
虞吟咬紧牙关,不松口。
“我不走。”
不走?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他要把虞吟赶出去!
精神崩溃的他不能再趁机伤害一个可怜脆弱的向导了,他有力气,完全可以将虞吟赶出去的。
对,可以。
陆熠在心里大喊,眼底冒出猩红的决绝。
“我送你出去!”
陆熠高喊。他音调比往常拔得高,声音却不响亮,闷,哑。他鼓着劲去砸床头的呼叫铃,房间里顿时更吵了。
吵得陆熠本就撕裂般的脑袋更加疼。
要炸开了。
但当傅医生带医生推门而入时,他听着脚步声,又觉得这疼痛快。
对,就这样,快将虞吟送出去。
他马上就控制不了自己了。今天的情绪太过浓重,他累了。
陆熠痛得发笑,又笑不出来。整个人伏在玻璃上,时不时颤抖。他身上的病号服已经被汗水浸湿了,黏住后背,又因为他的动作分开左右乱晃。
像白色的,倒扣的漏斗,他整个人套在其中空荡荡的。
像一堆骨头架子在里面晃。
而他的头上是四四方方,漆黑如墨的棺材板,唯独落地窗那儿透点光,可惜是下雨天,像在送他入葬。
“你还好吗?”
傅医生说着就要带医生强掰陆熠的手掌,他们带了即时的疗具,可以发出微弱的电流,刺激陆熠的生反应,让他松开虞吟。
虞吟咬着唇点头。
他没料到送个粥会成这般场面,只是既然成了,他也想了,他要在这,不要走。
虞吟点头的动作刚停,傅医生摇摇头,手指一挥,不等虞吟回神,疗具精准地钳住陆熠的手掌。
由于陆熠对病房的二次装修,这个玻璃窗口只能伸出半个手掌来,换句话说,陆熠为了抓住虞吟的手腕,手掌最宽的地方已经被窄小的窗口挤压出血。
血水顺着窗口流,等照明的工具打开,虞吟才发现,温热的不是粥,是不知何时黏在上面的血。
他心尖一颤,正欲说话,玻璃窗内传来喜悦又兴奋地鼓励,“就是这样。”
虞吟垂头一看,疗具夹着血肉模糊的地方,电流丝丝缕缕地释放,刺激地陆熠又抖又颤,力度比之前松了点。
虞吟忽得睁大眼,他感觉到温热的猩红顺延他的手腕流下。
“别,别!”
傅医生安抚他,“很快就好。”
这套对哨兵很有用。有时哨兵情绪不稳定,即将陷入狂暴,或者已经陷入狂暴伤人时,他们便会用到这个。
是镇定剂的好搭档。
虞吟却不领情,一把挣开傅医生的手,“别动他!”
他向来乖顺惯了,猛的这般令傅医生和在场的医生都愣住了。
只有病房内的陆熠敲玻璃,示意他们别停。
他的手就快松开了,这个向导马上就要安全。
没人——从向霖之后,没人能因为他再陷入危险。
陆熠的大脑无比混乱,神情似哭又似笑。眼下的崩溃不似虞吟所见的那次狂暴,当时的陆熠满是死志,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目标。
可眼下,他崩溃了。
他不能死,又活得累,夹在中间,像个陀螺疯子。
他要克制自己,陆熠在混乱中想,晃着脑袋,身体止不住地往下栽。
傅医生……再快点。陆熠在心里说,感受手心的伶仃手腕。
这向导是这般瘦,不能在他手里待太久。
什么粥啊,乱七八糟的,后面再说吧。他好累,他想在这棺材里睡过去。陆熠高昂激烈的情绪因为电流和傅医生的到来开始朝死寂的方向沉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