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庸等了许久,此刻已不耐烦起来:“嫌冷,这还不简单?管家,给它拿着炭来。”
上好的红罗炭被铺在地上,宋府的下人将猕猴赶上去。那猴子被烫得吱吱惨叫,跳过圈子,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宋庸被逗得哈
哈大笑。
姜昙来到宋府的时候,宋府的下人牵着狼犬,正与拴在树上的猕猴撕咬。
下人们欢呼着,猕猴奄奄一息。
狼犬欢快地跑过去,不防那猕猴只是假死,趁狼犬跳起来,猛地咬住狼犬的尾巴。
宋庸大怒:“将那畜牲给我杀了!”
宋府下人们动作利落,有人拿着柴刀,割断了猴头。
杂耍人面色发白:“宋少爷,是这猕猴赢了!您方才分明说,赢了就饶了它……”
宋庸居高临下地道:“所以,你要替一只畜牲讨回公道?”
杂耍人讷讷半晌,跪下磕了个头:“小人不敢。”
杂耍人的女儿冲过去,哭着扑在死去猴子的尸身上:“小巧,小巧!”
宋府管家指挥着将她拖开,带到少爷面前。
杂耍人的女儿瞪着宋庸:“你伤天害理,你是个坏人!”
宋庸裹着曳地的狐裘走下来,名贵的衣料被污雪弄脏,他也半点不在意。
宋庸弯腰低头:“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骂我。”
杂耍人的女儿不知何时抓了一把雪,砸在宋庸的脸上。
宋庸没有生气,淡淡擦干净脸,边擦边纳罕地上下打量她,忽然噗嗤一声笑了。
姜昙与他日日在一处,最熟悉他这种笑容。
每当他这么笑时,不是生气,反而是起了兴致。
而宋庸对一个人或者一件东西产生兴趣之后,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少爷。”
姜昙挡在那人身前:“您不是说,今日要带我去见识一下宋府的猎场吗?现在正是好时候。”
宋庸不笑了。
管家看气氛不对,连忙给下人们使眼色。
没一会儿,杂耍班子就散得干干净净,就连宋府下人们也跑光了,只剩下管家在侧,不敢吭声。
“姜昙,你是故意跟我作对!”宋庸揪起姜昙的衣领,怒瞪着她:“外面冰天雪地,出城的路都被雪堵住了,怎么去看猎场?”
姜昙镇定地看着宋庸,浑然察觉不到剑张跋扈的气氛,微微笑说:“大雪阻路,少爷正好可下马绕行,曲径探幽,如同魏晋风流名士一般。再者说,昨日管家说少爷似有些积食,医书上说,多走走也有利于保生长寿。”
宋庸盯着姜昙的眼珠,似是在分辨她话里的真假。
须臾,宋庸撒手。
“哪本医书写的,我怎么不知道?还有你!”宋庸转身,对管家踢了一脚:“谁准你这个下人将本少爷的事情给外人乱说!”
管家觍着脸笑:“姜小相公是少爷好友,不是外人。”
宋庸冷哼一声,脸上的戾气终于散了。
午时,趁着宋庸小憩,姜昙出来找那个杂耍班子。
他们是路边的杂耍人,被宋府请进门来,宋庸尚且还有兴趣,他们不能走。
姜昙在后院的水池边上,找到了杂耍人的女儿。
她叫银翠,瘦弱得不像十四岁。受惊时,眼睛瞪得很大。
银翠慌乱地藏着方才正在洗的布巾:“你想做什么?”
姜昙站得远远地,将手上的荷包放在地上。银翠看出那是银子,不说话了。
走了两步,姜昙还是调转回来,在银翠惊惶无措的视线中,将肩上披风解下来,放在荷包边上。
“月信来时,不要碰冷水。”
说完,姜昙离开,却在回去不远的回廊上,遇到了宋庸。
他头发半散着,只披着大氅,来到她面前时,身上的暖香也散了。
姜昙意识到,或许他没有睡,在她走后不久,他就跟过来了。
宋庸讥讽地笑:“一个杂耍人的女儿,也值得你这样可怜和关心?自甘下贱!”
“少爷,姜昙本来就是卑贱之人。”姜昙低声说:“我与他们臭味相投,并非自甘下贱。”
“你——”宋庸怒极反笑:“好,你很好。”
姜昙一时嘴上痛快,当夜,她忐忑了一整晚,决定第二日向宋庸低头认错。
不想第二日未进门,就听到里面传来银铃般的女子笑声。
姜昙掀帘而入,里面的女子惊得站起来,正是银翠。
她与昨日见到的很不一样,头上簪着宝石珠花,身着绫罗绸缎。怯怯地说:“姜相公。”
宋庸仿若没看见姜昙,一手将银翠拉下来:“站起来做什么?你不是正不舒服?”
两人亲密地依偎在一起。
宋庸笑着凑在银翠耳边,低声说了什么,逗得她咯咯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