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那个女子求他时颤抖的声音,陆青檐又说:“他不喜欢舞姬,那就给他安排一个女人,与他日久生情,情深意长。新旧两份情意摆在眼前,看看孰轻孰重。”
那个女子惹起的怒火,必须从别处宣泄出来才行。
施茂林是个现成的宣泄对象。
邓显称是。
安排完这些,陆青檐怒气散了些,却仍觉不够,便问:“先前那个锦衣卫招了没有?”
“托公子的福,招得干干净净。已允诺饶他一命,送他离开扬州。”
陆青檐说:“那是你允诺的,我可没有答应。锦衣卫都是许党,是与义父作对的人。义父说了,这样的人千刀万剐,死不足惜。”
邓显说:“公子说的是。”
陆青檐从角落里挑了一根趁手的月杖:“今夜他撞了大运,碰上我兴致好,亲自送他上路。”
施茂林被姚卓拉着,走在水上长廊,忽然听到一声惨叫。
施茂林停了下来:“姚兄,你听到了没有?有人在呼救?”
“什么也没有。”姚卓推着他往前:“快走吧,晚了就赶不上了!”
“你到底要带我去何处?已经到安寝的时辰了。”
姚卓暗暗翻了个白眼。
只有穷人才会这么早入睡,因为没有消遣和去处。而富贵人家的少爷公子们却不一样,这个时辰正是醉生梦死的好时候。
“你不是想中武举吗?那考官我认识,但认识也无用,因为认识的人多了去了,名额却只有那么几个,狼多肉少!”
姚卓将腰间的银票抽出来,塞到施茂林手中:“这个时候,比的就是它!银子!”
一千两的银票,施茂林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所以你要带我找的门路是……”
姚卓停下来,示意他看前方的大门:“到了,门路就在这!”
施茂林握着银票,愣愣抬头,大门上写着三个大字——
销金窟。
晃月别庄的赌坊,亦是全扬州最大的赌坊。
第18章 “少爷,我错了。”……
姜昙生了一场大病。
病中昏昏沉沉,撑开眼皮都觉得费劲。
偶尔清醒,也不过半炷香的时间。看到熟悉的房间和帐顶,她才慢慢想起来,自己是怎么回到陆府的。
她伤了晃月别庄的那个狗官,从窗户跳到下面的水池里。那水池连着扬州城的河流,借着河流的冲势,她才游了出来。
许是那狗官身边的下人不识水性,于是没有追来。
接着,她在半山腰上岸,恰好遇到等候多时的紫珠。
据紫珠说,那夜她进去后,立刻就有人出来,赶紫珠离开,说她今夜留宿,不会回去了。
想来从她未进门时,就有人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费尽心思的男子装扮,以及忐忑酝酿的说辞,都是无用之功。
从一开始,姜清源就打着卖女求荣的主意,未必不惜装病卖惨,甚至编谎话,只为骗取她的同情心。
真是好一出戏。
几月不见,姜清源竟然变得这么狡猾了。
紫珠趴在床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姑娘,你若是走了,我也不活了,我和你一道找夫人去……”
姜昙想笑,却笑不出来。
那夜逃得太急,胸腔处被河中的石头撞伤,一笑便牵动伤口,疼得浑身冒汗。
“不会死……”
哭声一停,紫珠扑过来,怕压到她,于是猛地停住:“姑娘,你要吓死我了!奴婢去找大夫给你看看吧!”
“不,我没事。”姜昙回忆着药方:“只是得了风寒而已,去药箱里找防风、黄芪、白术……”
不行,紫珠只认得一半的药材,她一定记不住。
“箱子里,魑魅魍魉……”说完,姜昙就睡了过去。
她又梦到了三年前的吴江。
德庆七年十二月,吴江下了很大的一场雪,那是那年的第一场雪。
雪落前毫无征兆,雪落时悄然无声。
当晚,姜昙看了半宿的书。雪便在此刻落下,一夜簌簌。
第二日打开屋门,大雪盖住了整个吴江。
姜昙踩在厚厚的雪层上,用脚将雪层拨到一边去,经过河边,看到岸边的船顶盖着厚厚一层雪。
梅花巷子里有一户人家正在扫雪。感慨吴江好多年不曾有这样的大雪,瑞雪兆丰年,来年必定五谷丰登。
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除了宋府。
满地都是雪,马蹄子打滑,宋庸无法畅快骑马。
宋府的下人们跪在地上,扫雪,洗地。
宋庸裹着狐裘,坐在屋檐下,院中几个杂耍的艺人,冻得满脸发白,正在指挥猕猴跳圈子。
天寒地冻,那猕猴怎么也跳不起来,杂耍人擦着冷汗,无奈说:“宋少爷,这猕猴嫌冷,要不少爷换一个节目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