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昇想起城门送别。
那时他对姜昙说:
“我只是想,若我是你,整日在陆青檐身边,无论如何也会找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他原本想说的并不是这句,而是——
若我是陆青檐,想来会对你毫无保留,任你处置。
后来,也确实如此。
与陆青檐斗到后面,越来越多的探子潜入他身边,却并未获得多少有用的信息。
只是反反复复收到他请道士,寻和尚的消息。
陆青檐进入大理寺后,对罪行供认不讳,并未让邓显和赵青林为他顶罪。
或许从他求神拜佛开始,就放弃了抵抗的念头。
陆昇叹息着,将头发放在油灯上点燃:“是我技不如人。”
先输给姜昙,又输给陆庸。
喜安正打扫架上的锦盒,那里陆昇历年来得到的赏赐,大
件的都在库房,小而贵重的都在显眼处放着。
陆昇自有一套理论,日日看着,才不会丢。
然而眼下真真切切有一件宝物丢了。
喜安抱头惊叫:“大公子,您的丹书铁券不见了!”
第97章 【2】一家三口(1) 怒不起来。……
寒冬腊月, 薛家庄外躺着个年轻人。
员外家的薛小姐恰好打这路过,瞧见雪地里的年轻人眉目俊俏,就让下人把他带回了家里。
薛家庄不大, 谁家家里宰了只鸡, 谁家家里买了头牛, 不到一天就能传遍全庄。
是以, 姜昙背着药箱进门的时候,门口已经围了一群看热闹的人。
“好看得嘞,像是县里来的人。”
“水灵水灵的。”
薛家庄离最近的小镇有二十里路, 到县里去就更远了,赶上牛车能走上整整一天。在庄里人的眼中,县里的东西最齐全,县里的人也最体面。
故而姜昙听见第一句时, 并不觉得难以理解。
然而这一句“水灵”……
听说捡的是一个男人,这是形容男人的词语吗?
“让一让,姜大夫来啦!”
不知谁嚎了一嗓子,围观的人群中让出一条缝。
待姜昙艰难地挤进去, 身后的缝重新合上。
薛小姐从里面出来,一面轰他们:“看什么呢,都散了!否则明年涨租子!”
整个薛家庄的地都姓薛, 一听这话, 众人撇撇嘴, 终于散了。
“这群刁民!”
薛小姐气势汹汹地叉腰,一面请姜昙进去。
那年轻人就躺在床上, 被放下来的床帐遮住,只看得清大概的影子。
姜昙正要掀床帐,被薛小姐拦住了。
紧接着, 手上递来一条红线。
“这是什么意思?”
薛小姐:“悬丝诊脉。”
“……薛小姐,少看些话本。”
或许这年轻人皮相真的不错,薛小姐看他看得极紧。最终还是掀开床帐一角,堪堪露出个手腕,还往上搭了条丝帕。
若不是摸到他的脉象,姜昙险些以为这人是个娇小姐。
诊完脉后,姜昙沉默许久。
薛小姐紧张地问:“怎么,看不了吗?”
姜昙摇头。
相反,这脉象很熟悉。
这病症她以前琢磨过,还琢磨出了一个方子,只是暂时未找人试过,眼下正是好时机。
姜昙将方子写下来,又留下了一些药丸。
薛小姐喜不自胜:“有劳姜大夫了,多亏有你在。等我表兄醒过来,我一定好好谢你。”
“表兄?”
姜昙方才分明听到有人说,这是薛小姐路边捡的人。
薛小姐神情不自在:“对啊,就是我表兄,我们正议婚呢。”
.
姜昙借用薛家厨房,熬了一个时辰的药。
端着药碗正要送进屋,薛小姐从半路杀出,让丫鬟把药碗接过来。
结果接得太急,碗摔到地上,褐色的药汁腾腾地冒着烟。
薛小姐愣了愣,不好意思地说:”姜大夫,还有吗?”
姜昙深长地叹了口气,将剩余的药递过去,任由她们主仆折腾。
屋门在她眼前被关上,姜昙听到里面薛小姐的轻声细语,沉默转身。
回廊处,阿年藏在柱子后,看了她很久。
姜昙顿了顿,笑着蹲下:“你怎么知道阿娘在这,过来。”
阿年欢快地跑过来,嘴角抿着浅浅的笑意。
姜昙牵着阿年回家:“今日在学堂学了什么?”
在她问出问题之后许久,伴随着咯吱咯吱的踩雪声,断断续续响起背书声:“今有兽,六首四足。禽,四首二足。上有七十六首,下有四十六足……”
姜昙疑惑:“夫子竟会教这么难的算术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