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宫之事,是谁都没有预料到的意外。
恰好闫慈犯错,恰好陆青檐不在京中。恰好他们引荐的冯道士起了作用,引起皇上对闫慈的三分不满。
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以前没有,可能以后也不会有。
好不容易撕开了一个口子,尽管是很小的口子。
但决不能就让陆青檐这么缝上,趁这口子没有愈合,趁皇上还记得冯道士,他们要将口子继续撕开。
不能从长计议,只能出其不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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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青檐连续几日都没有回来,府里的下人也逐渐躁动起来。
陆府一向规矩森严,下人不敢犯禁。然而短短三日,郑管家就抓到了两
个偷拿金饰的下人,依照规矩押到刑堂,当众行刑。
姜昙夜里将乌日塔哄睡下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白日她听到有两个下人说,陆青檐犯了大错,触怒皇上,就要这么完蛋了。
陆青檐真的就要这么完蛋了吗?
虽知道呈送上去的证据远远不止她这些,但姜昙还是觉得,陆青檐不可能就这么倒下。
但她同时又忍不住想,万一呢?
世事难料,长宁宫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就能让闫慈失了圣心。太子党提上去的这么多错处,一定会比这件小事发挥更大的威力。
姜昙闭上眼睛,却睡不着。
于是她挑灯起身,到书案前写状纸。这几日陆昇忙得团团转,没时间联系她。
但她不能就这么闲着。
姜昙想到了一个办法,若能以吴江县令刘仲青手下的文书名义,写一封陈情书。
想必会更可信。
然而提起笔,姜昙落不下去。
刘仲青死了许多年,他手下的文书更是死得透透的。若她用那个身份,无异于伪造卷宗。
当年刘仲青可不是这么教她的,记录卷宗第一个要求,就是真实。
正犹豫不定时,门被敲响。
“夫人睡了吗?”
是邓显的声音。
他跟着陆青檐一去不回,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姜昙不知该不该吭声,还在思考中,门蓦然被推开。门口是一个婢女,看见姜昙,对她行了个礼。
“夫人,邓先生求见。”
这根本不是求见,未经允许就贸然推门,来者不善。
邓显说:“夫人,长公子要见你。”
姜昙心弦一紧:“……他不是在大理寺吗?”
“正是。长公子说人有旦夕祸福,眼下形势危急。以防万一,所以请夫人去见他最后一面。”
最后一面。
许久后,她应道:“好。”
乌日塔从隔壁过来。
他从睡梦中被惊醒,觉得气氛不对,担心地看着姜昙。
姜昙由着婢女为自己穿戴好,摸了摸乌日塔的脸:“无事,娘亲要出去一趟。你在家里乖乖听话,等你一觉睡醒,我就回来了。”
乌日塔的小手将姜昙的手拢住,放在嘴边呵了口气。
已到了穿薄衫的月份,姜昙的手却是冰冷的。
门外停着马车,上马车前姜昙问:“长公子最近怎么样?”
邓显摇头:“不太好。长公子入了牢狱,那里潮湿昏暗,夜里有鼠虫。这几日不让探视,属下也不知现在如何。”
姜昙疑惑:“不让探视,那怎么让我进去?”
邓显说:“看在长公子往日的薄面上,又使了许多银子,才换来这一面。只有一刻钟的说话时间。”
陆青檐往日那么大的能耐,却只换来一刻钟的时间……
他竟真的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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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昙已经很多年不做梦。
然而或许是这几日没有睡好,或许是听到陆青檐的消息后放松心神,她在马车极有规律的晃动中,逐渐睡了过去。
她又回到了吴江。
“姜昙!我当你去书院是一心向学,没想到你竟是和这么一群狐朋狗友厮混!”
刘仲青满眼失望地看着她:“他们纵使不读书,家里的金银也会托举他们一生。你有什么!身无长物,两手空空!将来以何谋生?患病时钱从何处来,被欺辱时如何自救?我看你真是鬼迷心窍了!”
姜昙辩驳:“不是这样的。”
刘仲青哪里知道她的辛苦。
因为对同窗伸出援手而得罪了人,故而被人百般针对。书院里没人和她做朋友,就连被救的卢文进也不领她的情,总是远远避着她。
姜昙把这一切讲给刘仲青听。
他却说:“以女子之身,在男子的世界里与他们争抢,这条路本来就很辛苦。你若是连这些承受不住,趁早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