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匹高头大马拦住他们的去路:“把兜帽摘下来。”
小贩显然见过这位军士,知道他的秉性,连忙带着贩卖的东西往后退。
姜昙摘了一半,军士不耐烦地用马鞭拨开兜帽。帽子落下,是一张令人大失所望的脸。
双颊泛黄,还有许许多多的麻点。灰头土脸,和这城里平平无奇的路人没什么两样。
军士身后两个小喽啰笑:“大哥才来没几天,就旷得眼花了,看见路边一个麻子都被勾成这样。”
另一个说:“就是,还以为是什么天仙美人。比她好的姿色,咱们那要多少有多少,何苦掳这边的,苦巴巴的一张脸,瞅着就晦气呐。”
军士笑了一声,并不说话。
而是策马绕着姜昙转了两圈,越看越觉得离不开眼。
他回头对那两人说:“你们懂什么,脸有什么好看的。熄了灯,最要紧的是身段!”
三人公然在城门处,大肆讨论起看女人的心得。
布和大叔说的那伙强盗士兵,应该就是他们了。
姜昙不欲生事端,转身要从另一侧离开。
先前那位军士再次挡在她身前,轻佻地问:“跑什么?小娘子可有家室,跟了我如何?”
姜昙说:“民妇已生了一个儿子。”
军士这才看到姜昙身侧的小儿,一张脸压得很低,很懂得藏匿自己。可惜年岁太小,藏不住打量的眼神,他一直在盯着自己看,而且眼神十分不善。
盯得久了,竟让人生出一股凉意。
不过是一个小儿罢了。
军士并不在意,哈哈大笑:“生养过滋味更好,你跟了我,你儿子就是我儿子,从此你们母子不用再过苦日子了。”
姜昙攥紧袖子中的药粉,犹豫着要不要撒出来。
三个人,只有一瓶药粉。
若是在此处撒出去,难保不会招来他帮手的报复。若是与他独处,姜昙倒有信心把他迷晕。
这么想着,姜昙松开乌日塔的手,这孩子竟又紧紧抓住她了。
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何况解释了他也未必能听懂。
姜昙用力把他推开,正要回答军士的话,面前又是一阵马蹄声。
“陈将军让我好找!”这人来到近前,正巧挡住姜昙,对那军士低声说:“陈将军,京中来了急报,是找你的。将军不如尽快回去看看,万一是哪位大人有什么要紧事吩咐呢?”
短短几句话,让陈将军变了脸色。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对另外两人说:“回营!”
马蹄声远去。
陆昇讥讽地笑了笑,回头去寻方才的人,却发现人早已不见了。
周边的小贩们满面惊恐
,他有心安抚几句,又怕他们害怕。
最终叹息,对姗姗而迟的随行官说:“周胜,将银子赔给他们。”
早在第一句时,姜昙就认出这人是谁。
没想到陆昇竟会到边陲来。
陆昇就是周胜头顶的军官,借衣服的应该也是他。
周胜,姓周……原来是周蝉衣的亲戚。五年的时间太长,姜昙几乎要忘记这个名字了。
难怪紫珠忧心忡忡,换作她也会无所适从。兜兜转转,竟然遇到了这么多熟人。
“姜姑娘。”
巷子的前方,一人静静站着。
姜昙暗暗叹气,大昭还是太小了。她认命抬头:“大公子。”
该来的还是躲不掉。
.
姜昙将马放到草原上,任由它四处转着去吃草。
随后和陆昇一起来到不远处的土坡前,这里荒无人烟,倒是适合故人叙旧。
陆昇看了一眼土坡上正在玩石头的乌日塔:“这是谁家的孩子?”
姜昙淡淡说:“草原上的孩子,跟着我四处学医术。”
陆昇笑了笑。
两人站着沉默了一会儿,听着风呼呼吹过土坡,坡上的青草齐齐低下去。
姜昙没问陆昇一个富家公子,太子同门,未来天子的肱骨之臣,是如何被调派到边陲来,做一个小小的参将。
这其中一定有许多波折。
不过既然连他都出现在这里,说明许党式微,已到了显而易见的地步,或许只剩下最后一击。
许久之后,陆昇说:“我今日来,是受人之托,向紫珠姑娘提亲。”
他摊开手,手掌上是一个锦盒,盒子里大概放着镯子,姜昙撞见过,紫珠与周胜两人在巷口推拒。
一个说不要,一个说必须要。
到底还是没要。
姜昙不肯接:“紫珠对外是我的婢女,实际上是我的姊妹,我的家人。她的终身大事,除非她自己点头,谁也逼迫不了她。你们该去求她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