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青檐已认出那乞丐是谁,将车帘掀得更开让姜昙看:“阿昙你看,认不认得他?”
那乞丐是张泰。
昔日吴江赫赫有名的富户少爷,家财曾经与宋家可比,后来因张员外遇海难渐渐没落。
是在宋府里出言不逊的张少爷,也是湖上嘲笑宋庸十二指的张少爷。
陆青檐说:“当初书院里撕你书本、毁你食物和课业、令你被师长责罚,以及后来被泼冷水的罪魁祸首,都是他而非我。不过阿昙放心,我已为你报仇了。”
姜昙终于看了张泰一眼。
乞丐藏着金灿灿的箱子不愿意交出来,可是一群凶神恶煞的马上护卫看着这边,乞丐不得不哆哆嗦嗦地交出来,还吓得溺湿了裤子。
陆青檐被乞丐逗笑了。
“不用管他。”
陆青檐放下车帘,唇边都是笑意:“怀璧其罪,吴江多的是强盗。”
姜昙闭上眼睛。
陆青檐看着姜昙的脸,嘴角的笑意逐渐消失。
马车在此时停下。
刘武敲了敲车壁,恭敬说:“长公子,船已备好了。”
陆青檐猛然起身,抱着姜昙下车,一面在她脸上吻着:“这里的珠钗不好看,京城的才好看,我们去京城买。”
天色昏暗下来,江面上拢着一团黑云,江风迎面呼呼吹过来。
一艘大船在岸边停着,船老大领着一众船工和杂役安静地抄手候着,等到贵人的队伍上船去,才深长地松了口气。
“开船——”
大船扬帆北上。
到了船舱内的房间,姜昙沉沉睡了过去。
天还未完全黑下来,陆青檐紧紧拥着姜昙,候了她许久也不见她醒来。
陆青檐起身准备离开。
只是离开时他硬生生将姜昙背着自己的身体扳回来,留恋地在她唇上吻了吻,轻轻舔舐唇缝。
吻了一会儿,他的呼吸沉重起来,动作也越来越放肆,手掌在姜昙的腰际来回摩挲。
原本只是弯腰亲吻告别,可渐渐地身体前倾,腿也跪在榻边,大有重新滚到床上的意思。
姜昙终于忍不住睁眼,用力将他推下去,翻身挪到了最里面。
陆青檐呼吸不稳地站了会儿,还是固执地捞着姜昙的腰,将她挪到枕上的位置。
他最后捏了一下她的耳垂:“快到用膳的时辰了,不要睡太久。”
陆青檐关上门,看了一眼门边守着的护卫:“离远一点,夫人睡眠浅。”
后者听话地退远几步。
陆青檐折步去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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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特意设置在离卧房较远的位置,刘武已在门边等他很久,手上是一掌厚的信件。
陆青檐坐在书案后,刘武自觉先禀报起公务:
然后是私信:“尚书来信训斥公子……赵公子在尚书的寿宴上大出风头,尚书近日对他极为宠信,京中甚至有传言说,赵公子将被记入闫氏族谱……”
最后是国公府的家信,刘武沉默。
念了将近一刻钟,陆青檐一句都没听进去。京城的那些事,不用听也知道,无非就是那些。
只有国公府的家信,每次骂得都不一样。
陆青檐以往还会当做消遣读一读,如今却没有心情:“不用念了,好生放着。”
他从抽屉里取出一封还没来得及发出去的奏折,仔细看了一遍,不得不承认,自己那时如鬼迷心窍了一般。
他学问不深,但记性很好。为了不落于人后,不仅能将看不懂的东西熟记于心,更是将不耐烦写的字一遍遍练到最好。
每一次写奏折或是信,他都会一字一字认真写好,务必尽善尽美,最后让邓显过一次眼。
最初结识邓显时,邓显用红笔将他不合适的字句、欠妥的典故圈起来,几乎满目鲜红。到现在,邓显的红笔已无处下笔。
然而这一封奏折,似乎又回到了最初那个目不识丁的时候,字迹凌乱,语句粗俗,字里行间透露着急迫。
而且他还亲自落了印——
辞官的奏折。
陆青檐深长地叹了口气:“吴江的房子,处理了没有?”
刘武说:“连同院子里的枫叶,一同烧得干干净净。”
吴江只有山上有枫叶,山下人家里少有枫叶,更不要说是一棵几十年的枫树。
刘武初时看到惊了片刻,可是走近后他就发现,那根本不是一棵枫树。枫叶是被人为绑上去的,只是绑得密密匝匝,故而看不出来。
那一日他不在长公子身边。
因为长公子忽然下令散尽护卫,刘武和一众护卫只知听令行事,遇到这样的情况手足无措,于是去信给邓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