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没了可以再赚,你好手好脚的不比我是个瘸子,哪里不能做工?码头就有扛包袱的,一天六十文呐!攒上几年找个媳妇儿,日子怎么不算如意呢?”
施茂林如梦初醒。
对了,阿昙的嫁妆……阿昙的几千两嫁妆,他要还给她的。
施茂林忽然来了力气,从地上爬起来,先前混沌的脑子忽然清醒了些。
他要去挣钱,他急着去挣钱!
“谢谢兄弟。”
施茂林匆匆走出去。
乞丐莫名其妙地被道谢,心情竟还有点他大爷的好,他舒舒服服地睡在窝里。
却见方才离开的汉子又回来了。
不是走回来的,而是被人一脚踹回来的,踹飞后掉在地上,趴着吐血,爬不起来了。
一片绣着暗纹的衣角出现在眼前,悠悠问道:
“施兄,上哪去?”
施茂林奄奄一息抬起头来。
今日是个好天气,仰脸是耀眼的天光。
陆青檐背光站着,唇角一成不变的笑意,如春风一般和煦。
他此刻已换了湿衣,又是一副翩翩公子的明媚模样。
施茂林张了张口,又吐出一口血来。
陆青檐倒是体贴,缓缓蹲下身来。随着他衣摆如水波一样轻晃,施茂林眼睛一痛。
他忍痛睁着眼看去,发现了陆青檐衣摆上若隐若现的绣线。那形状或许是一朵花,不知道是什么花,平日看不出来,只有在阳光下才见银线的痕迹。
这种绣线施茂林认得。
有一次销金窟赌坊的贵人来时,红柳按着他的脑袋跪在地上,人人的头几乎挨到地面,悄然偷看时,只能看见飘然而过的一片衣角。
那衣角上的绣纹正是如此。
是他,原来是他,一直都是他!
小柳言语中尊敬的贵人,销金窟赌坊中,总是坐在二楼的纱帐后看赌徒厮杀的老板,原来一直都是他。
施茂林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陆青檐。
一个年轻且秀气到过分的年轻人,大胆而直白地打量他。周围人面露惶恐,频频侧目,其实是在看陆青檐的脸色。
施茂林早该想到的。
范大人口中的陆家公子,原来也是他。
他一直在戏耍自己,和那些纵马从他头上跃过去,哈哈大笑着他的惶恐的公子哥,没什么两样。
时至今日,他才识破陆青檐的真面目。
阿昙应该还不知道。
陆青檐从他胸口处取出一封书信,正是姜昙先前还给他的婚书。
施茂林无力阻拦。
看清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迹,陆青檐不屑地嗤笑一声,随手撕了个粉碎,丢在施茂林的身上。
陆青檐侧耳过来:“施兄,你有什么话要留给阿昙吗?我们夫妻一体,你说给我听,也是一样的。”
说着,他抬脚印在施茂林的手背上,缓缓碾动。
施茂林嗬哧嗬哧喘着气,说不出来话,便惨叫着挣扎。
身后冒出两个护卫,一人一只手捂着他的口鼻,另一只手紧紧制住他的手臂按在地上,令他动弹不得。
“既然施兄没什么话要说,那就上路吧。施兄人生得蠢笨,我也懒得跟你解释这其中的原委,讲了你也未必能听懂。”
陆青檐起身说:“只好心告诉你一句,你想不通的一切,都是我做的。原因也很简单,就是耍你玩。看着一个穷人痴心妄想、上窜下跳地追求功名利禄,给我无趣的生活添了不少笑料。谢谢你。”
陆青檐在他肩上蹭了蹭鞋底,讥讽道:“施兄这么喜欢水,下半辈子便在船上度过吧?”
面容俊秀的年轻人转身离去,衣摆翻飞,露出好看的花纹。
他扬声说:“青檐就不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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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子里还有昔日施茂林送的小玩意儿。
姜昙收拾出来,摸了许久,唤紫珠进来帮忙都丢了。
接着铺陈纸笔,缓缓写起字来。
陆青檐正在此时进来,姜昙抽空瞧他一眼:“你方才受了凉,不宜四处走动受风。”
紫珠有些怵他,抱着箱子从门缝里挤出去了。
陆青檐酸溜溜地说:“你倒还能想起我来,方才在做什么?”
姜昙反问他:“你方才做什么去了?”
陆青檐将怀中的东西放在桌上,沉甸甸的一声响动,是银子和银票。
“你该庆幸盐城有钱庄,掌柜认得我的印鉴。暂时只有五千两,多的只能回扬州再取。或是要的急,我也可现在给家中写信。”
陆青檐紧盯姜昙的神情:“先把这些拿给施兄,五千两总够应他的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