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就算再不平,顶多也就是闹两句。
他们追杀付梦孤在前,也曾对烟蘅下杀手,此事本就难辨对错,何况天帝态度做得已经十分明显,东海但凡不是脑子全被海水淹了,绝不敢如此行事。
更何况——
他又一次注意到烟蘅房中的那两只移位的茶盏。
这次不仅是位置不对,其中一只上还多了一缕魔气。
很淡,但在司昀眼中很是清晰。
烟蘅被罚入清莲台,本就是因与魔族来往而起,如今她房中之物上又有残留的魔气。
司昀不得不怀疑带走她的,正是魔族。
不可能是付梦孤,她若有这等本事,也不会被东海一路追杀,需要身边人以命相护了。
他想到了那个沸沸扬扬的传言,如今的魔尊是南孚若与璧盈川之子。
司昀自然听过南孚若之名,甚至上一道尊也同他说起过此人,称他为真正的“天骄”。
魔尊要为爹娘复仇的消息已传遍六界,可这一切和阿蘅有什么关系,魔族为什么要抓阿蘅?
司昀百思不得其解,但眼下烟蘅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于是他回了一趟清莲台后,便决定前往阑州。
他不知这其中过往纠葛,也无心理会谁是谁非。
但是阿蘅绝不能出事。
而就在他动身前,上一道尊却忽然出现,或者说出现的是他的一缕分神。
师父已有多年不曾离开过道宫,纵然来的只是一缕分神,也必然事关重大。
但司昀不料上一道尊是为先前未曾说完的旧事。
他亦不曾想过,这桩旧事,竟如此骇人听闻。
司昀想到上一道尊当日所说,深深地闭了闭眼。
双生之子,一者为神,一者为魔,何其可笑?
但魔尊的身份并不能阻止他去救烟蘅,司昀甚至因此生出了许多猜测。
魔尊之所以要抓阿蘅,会不会正是因为他?因为对方早知身世,也知晓他的身世。
而阿蘅又是他唯一的软肋,这才会被对方盯上。
他必须亲自见一见那位魔尊,才能知道对方的真正意图。
在阑州之外,他遇到了芷姎。
芷姎不知从何处得知烟蘅被魔尊掳走,非要跟着他进去,司昀并不同意,要救阿蘅他一人足矣。
但芷姎竟带来了天帝的口谕,让司昀从长计议,切莫冲动行事。
言下之意便是不许他此时入阑州。
于是不得已之下,他只好答应让芷姎替他走这一趟。
阑州封印的薄弱之处已经越来越明显,司昀几乎不费什么力便将芷姎送了进去。
他已打定了主意,若是芷姎当真在阑州找到了烟蘅,就算天帝不许,他也得去将人救出来。
但芷姎也失去了消息,联络的法器被人毁去,显然是出事了。
他又静思了片刻,留下一道传讯给介容后,身形化为流光,飞向阑州。
被两方人都惦记着的烟蘅此刻倒还暂时安全。
虽然她的确离开了珑华宫,但却并不是如叶澄明所想那般临时反悔想要逃婚。
若是不愿成这个婚,她一早便会离开,不至于拖到今日。
她原本只是想在宫中走走,但不知为何,她的脑海中一直有一道声音在呼唤着她。
听不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尤为古怪。
这古怪之声仿佛有某种吸引力,引得她不由自主地跟随着那个声音往外走。
今日大典,珑华宫内来来往往的魔族不少,但都只在最前方的大殿,她一路走出珑华宫,没瞧见普通魔族也就罢了,竟连守卫都不见一个。
烟蘅虽被控制着,但意识尚算清醒,知道是中计,可她的灵魂和身体仿佛被分开,完全无法控制身体停下脚步。
像一个偶人。
偶人?怎么觉得有些熟悉,好像曾在何处见过偶人。
烟蘅脑海中胡思乱想一通,但只有模糊的几个画面闪过。
她对夜悔城并不熟悉,但脚下步子走得飞快,并且避开了繁华的街道,专挑一些偏僻小巷走。
走过一处小院时,烟蘅看见了院门口悬挂的青灯。
阑州风俗,若家中有亲人死去,便要在院中摆放一个等身大小的假人,再在门前悬挂一盏以青雀汁浸染过的灯,意在灵魂脱离躯壳,顺着被照亮的来路走向外界,不必死后再受囚禁之苦。
她尽力控制着眼珠子转了转,将小院中情形尽收眼底,当即便是一愣。
一对夫妇正跪坐在棺材旁痛哭,哭得已经直不起身来。
棺材前方摆着的假人做的栩栩如生,玉白的小脸很是圆润,腰上还挂着个糖袋子。
这分明是前几日她在街上遇见的那个小童!
烟蘅心中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五日前他还在街上玩闹,收了她的糖后还一本正经地同她说着祝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