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觉得委屈了神君。”
天帝一听便吹胡子瞪眼:“有什么委屈的?你哪点不好了?”
他将矛头指向司昀:“你说,让你和烟蘅成亲,可是委屈了你?说实话,我不会怪罪。”
司昀拱手回道:“当初是我心甘心愿应下这桩婚事,从不曾觉得委屈,她亦是无处不好。只是男女姻缘,须得两情相悦,若……”
话还没说完,天帝就冷哼一声:“两情相悦,你不心悦于她,还是她不心悦于你?”
司昀正要回话,烟蘅实在听不下去,打断道:“您明知是我一心逃婚,又何必为难神君?”
“好,我不为难他,那我来问问你,司昀又是哪里不好,不入你的眼了?”
“那当初云山神女也样样出挑,您为何不娶她而是娶了天后?”
“你——”
“行了,一把年纪了,还同个小丫头争吵,也不嫌臊得慌。”
天后不知是何时来的,正站在路口看着他们无奈打断。
烟蘅抿了抿唇,她一时着急有些口不择言,不该提云山神女的。
但天后并未不悦,她走过来牵起烟蘅的手到一旁的秋千上坐下,爱怜地摸了摸她的脸,叹息道:“瘦了许多,这趟出门,吃了不少苦吧?”
烟蘅的眼霎时间一阵酸涩,她像从前一般依偎在天后的肩上,小声道:“让您为我操心了。”
自小天后便将她当成亲生女儿一般疼爱,东屏真神常常游走四方,天后怕她一人孤单,时常将她接去天宫同住。
她因难以修行受人排挤时,也是素来温柔的天后当众训斥了对方,那些明面上的针对才渐渐少了,只敢暗处嘲讽。
思及此她又补充道:“我方才只是随口说说,在我心里,您就是最好的,谁都比不上您!”
天后失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说:“阿蘅可愿告诉我,你为何突然离家,又为何不想同司昀成婚吗?”
烟蘅点点头,怕天后看不见,又道:“自然愿意的。”
迟疑片刻,她如实道:“我只是觉得不公。”
“什么不公?”
“我一出生就是静华墟的传人,爹娘也好,您与天帝也好,都对我处处宠爱。可我所得到的一切,都来自爹娘,而我自己并不曾为六界做过什么。空担着神女的名号,享无上尊崇,却是个实力低微的废物。
我的道心已经摇摇欲坠了,我不知自己该做什么,能做什么,大家都说我只要按照你们的安排乖乖听话,就能一直顺遂无忧,可我觉得不对,我想追寻自己的道,我想有朝一日不用依附他人也能过得很好。”
天后温声问道:“那这一趟,你找到自己的道了吗?”
烟蘅从她肩上抬起头望着她,重重点头。
“公平,我想追求的道就是公平!这一路我遇到了很多事,也遇见了很多人,我发现善恶之分不在种族,而在人心。若是一生为善,就算是魔也不该枉死,若是一心作恶,便是成了神仙也不能逃脱责罚。”
天帝已经听出这话中的弦外之音,沉声问道:“所以你为了救付梦孤不惜自己身受重伤?”
见她点头,天帝又道:“你新结识的友人中,有一人是魔,是也不是?”
这话令烟蘅下意识站起身,袖下的手紧握成拳。
天帝怎么会知道?
那他可知叶澄明的身份?
片刻后,她终于还是点头承认了。
“那你知道他的身份后,想过要杀他吗?”
“想过,天界那么多神仙里,我是最没用的一个,可我也知道,神魔殊途,魔族为祸世间,身为天界上神,当诛之以安六界。
但是——”她话音一转,又道:“同为六界中的生灵之一,为何神就比魔高贵呢?魔族曾经作恶,因此被镇压了十万年,而十万年过去,当初那些真正作恶的魔都已经死去,如今的魔族,他们又有何错要被永世囚禁呢?”
“我一心追求自由,不想被封印束缚,他们又何尝不是?我对如今的魔族只能说是一知半解,可无论是神是魔是仙是妖,错的就该受到惩罚,而无过者,应该得到自由。”
这番掷地有声的话仿佛久久在空中回响,之后的好半晌里,都无人开口。
烟蘅不知自己的话在他们听来是否显得大逆不道,但这的确就是她如今心中所想。
天后问她,她便如实说了。
若要责罚,她也会认。
——
月老这次属实气得不轻,就算辰河发现姻缘册被改过一事也没能安抚住他,这几日见了谁都是吹胡子瞪眼的。
于是天帝大手一挥,让辰河去查仙者失踪之事,以将功补过。
至于烟蘅,她正忙着修炼。
那日天帝答应要让她自己做选择,她的选择就是哪怕只有半成几率,她也要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