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蓉道:“我和表姐坐小船一起去钓鱼,钓、钓了很多。”
“哦?”谢云璋表示惊讶,又问起细节,品类、重量等。
谢蓉努力回忆。
谢云璋听完后,缄默几息。
隔一会儿,他才道:“留下一两条,其余都放生了罢。”
“长兄,这时何故?”谢蓉茫然问道。
谢云璋耐心解释。
春季万物繁衍,将满腹的大鱼捕去,日后群鱼渐少,剩下的时节也不会捕到什么鱼了。
说完,谢云璋顿住,转眸望向另一女子。
“表妹,可是明白了?”
扶春心不在焉,浑然未觉谢云璋再与她说话。她向其望去,坦诚说自己分心。
谢云璋的眉心微不可察地一跳。
接着谢蓉把谢云璋的话重复给她听,入耳“繁衍”与“鱼”,扶春心思飘飘。
鱼,欲也。她数日前的梦中似乎有游鱼游经……
她这些算是什么念头?
扶春按了按侧额,不愿再想,掀开眼帘即见谢云璋的身形,越加想到那日马车上的事。
逃。她唯一的念头。
“大表兄既然已经这么说了,蓉妹妹我们且去放生可好?”扶春询问谢蓉的意思。
谢蓉小脸一皱,先在扶春的拉扯下离开,再向她说明自己的舍不得。
离了谢云璋,扶春缓和心情,劝慰谢蓉说道:“等春天过去,我们再来此地,到时就无需再放生了。”
“那我的酿鱼……”谢蓉还在想自己点的菜品。
扶春笑道:“长公子不是让我们留两条吗?不论蓉妹妹的胃口怎样大,两条做成酿鱼也总该足够了。”
扶春笑语,与谢蓉携手走去画舫船边。
她今日身着锦衫轻盈,走动间无风自起裙摆,层层叠叠,若流云浮动。
夕曛金辉芒芒。
见她从竹篓内捧出一尾鱼来,往前倾身,鱼儿忽地活泼起来,将尾巴一甩,水珠于落日余晖照耀下,显出金彩,沾了她满脸。
赶忙从怀中抽出一方锦帕,仔细擦拭面颊,擦到唇边时,手指稍微停顿,捏着锦帕细细掠过,避免唇脂被抹掉。
她这样小心谨慎,当日又为何将她的唇印留在他的衣衫之上?那日他回到朝晖院,经侍人提醒,才发觉身上沾染殷红。
所以她是故意留下,也是故意在那天亲吻他的……颈间。
扶春的一举一动皆落入暗处谢云璋的眼中,耳边似乎还回荡着她说的话。
长公子。她称他。
*
众人留在画舫,一到晚间,画舫上下垂挂的灯笼次第亮起,形成水波一般的纹路,自成渝水之上的靓丽风景。
谢琼给了足够多的定钱,晚宴餐食由画舫提供。往二楼舱上去,里面房间不少,最中央的则是合四五个小舍在一起的厅堂。
内里早已布置妥当,扶春和谢蓉去时就在侍女安排下寻了位置坐好。
人多的确热闹,不过扶春大多都不相识,因此当她右手边的位置有人坐过来时,扶春也没有去看来者为谁。
总归不是谢云璋。
众目睽睽,他不能。
与谢蓉熟稔后,会发现谢蓉是个有意思的女郎。
她说父亲经常带她出去,钓鱼是父亲教的,骑马、射箭,谢蓉都略懂一二。
“蓉妹妹天资聪颖,什么都一学就会。”更重要的是有人肯教。扶春暗暗羡慕。
除却垂钓,其它技艺都须得从幼时练起,可扶春幼时失恃,父亲也只能称一声父亲,旁的无从指望。
她也羡慕孟玉茵。
何氏平日里待幺妹百依百顺,但在琴棋书画这些事上从不易松口允孟玉茵说懈怠。
“母亲倒是不爱管我,一心扑在三哥身上,可我三哥到底不是……”念及此处,谢蓉面上黯然,转念想到扶春与谢三郎的关联,眨了眨眼,不再往下说。
侍女呈菜肴入内,杯酒温和,扶春没有饮。谢蓉把鱼酿分了她一半,鱼肉细腻,里面内馅脆口,扶春多尝了一些。
“表姑娘。”
扶春刚刚落筷,便听到有人轻轻叫她。声音是从旁边传来的,扶春过去看,见到一清秀女郎,扶春神情一凝。
扶春认得此人。是江平侯世子薛俨的妹妹,其中一个,扶春不知道是哪位。
“春分灯会时,表姑娘可有前往?”薛婵低着声音,只说了这一句。实则已经认出扶春正是春分灯会时,站在谢氏长公子身侧的女郎。
灯会日,纵有幂篱也隔不断其音其形。今无幂篱遮掩,更藏不住其姿韵。
薛婵没有道明再多。得了扶春的回眸,她才继续说道:“可否与表姑娘借一步说话?”
扶春沉眸,颔首。
她兄长薛俨不是善类,对薛婵,扶春亦有此担心。
往厅堂外左去之前,扶春特意告知谢蓉这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