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璋尚且没有深究,蓦地听到扶春问他,“大表兄,你在害怕什么呢?”
听闻此言,谢云璋微微凝神。
“你有那样多的手段可以找到我,为什么还要担心我会离开?”
许是觉得“害怕”这个词,不适用于谢云璋此人。扶春改了语气,只将谢云璋的态度称为“担心”。
谢云璋望着她的目光深沉,他向来能言善道,舌绽莲花,却在扶春的这一问上迟迟不语。
反复思索过后,那是一种飘渺焦心的感觉,时而觉得愉悦,时而又能搅弄天翻地覆。
而谢云璋分明清楚,那不是害怕,也不是担心。
那是一种确信,确信一旦交还给她能飞的双翼,她一定会挣脱囚笼,往广阔天地而去。
最初,她就没有打算为他而留,在她心里,他的身边不是首选,她有更多心向之地。
他试探过她很多次,只要他松手,她就会离开,无一例外。
于是谢云璋明白,他不能松开,谢云璋更确信,扶春不会为他停留……
谢云璋望向她的眸色愈深。
虽不知道扶春想做什么,但此时她提到离开,就已然拨动了他心中紧绷着的那根弦,令他格外清醒警惕。
“怎么这样看我?”扶春被他深而冷淡的眼神瞧着,眼眸稍动。
她软着声音埋怨道:“我都说了,我不会再逃了。”
即便扶春再三强调,谢云璋显然也未有相信。眼见如此,她有些恼了,可是想到她在他面前本就没什么诚信可言,扶春也就缓了心绪。
“你听我把话说完。”扶春抬眸看着他,指尖颤了颤,还是主动勾住谢云璋的手。
谢云璋神情平静下来,静望着她,等她开口。
扶春握紧他的半边手掌,柔声说道:“我想回家一趟,处理一些事。”
说来说去,还是要舍弃他。
谢云璋略抬起左手,反手扣起了她的手腕,“不可以。”
不过很快又听扶春说道:“大表兄且宽心,待我处理完那些事,我会再去上京寻你的。”
这是她深思熟虑过后做下的决定,一逃再逃只会不断激怒谢云璋,他们现在看起来,只要不提离开之事,就是一派和谐美好。
然而威胁潜藏其中,扶春不可能甘心被他困在身边,谢云璋也无法接受她时刻有逃离的想法。
百般试探之下,毫无信任可言,随时因为风声鹤唳而胆战惊心。
虽得一时甜蜜,不解决根本问题,终是无法得到长久。
与其二人始终心有隔阂,不如各自后退一步,他放开她,她也会试着将真心托付于他,总不至于走到先前将她囚禁、令她生出绝望的境地。
“我会去找你的。”扶春很认真的想过,与谢云璋再度重复说道。
正如她一开始所说,这一回她不是要逃,她是想与他做好短暂分开前的告别,光明正大从他面前离开。
她同他商量,极尽诚心。
这是扶春最后的机会,因为只要和谢云璋一起踏上回京的路,他就不可能中途易辙,舍下心放她走。
光是握紧他的手还不够,扶春环顾四面,之前还在的人都往别处散去,她牵起谢云璋的手,微冷的唇印落在他的手指上。
眼神坚定,毫不动摇。
“最后一次。”
再信她最后一次,她保证。
谢云璋触及她的目光,实在诚恳可信。何况扶春早也说过,他有千百种手段将她找到,他不会吃亏。
以常人的思维来想,他应该为之动容,点头答应相信了她。
所以良久后,当扶春眼中映入谢云璋的颔首
,她顿时面露欣喜。
但是还没等她高兴过头,就听到谢云璋以极冷静平淡的声音说道:“我亲自送你回家。”
……
路上。
扶春坐着从凉州回宋郡的马车,已经过去一夜,离凉州城越来越远,不知去到宋郡还需多少时日。
谢云璋说要送她回家。
扶春本来以为谢云璋只是送她一段路,后来发现谢云璋一路皆与她同行,这时候扶春才懂得谢云璋是何意。
谢云璋弃了返回上京的念头,转而与她一道。与其说成不放心她独自回家,故而贴心伴在她左右,不如说是谢云璋根本没打算信她。
他不相信她说的那些真话,哪怕字里行间真挚尤深,他也不信。
谢云璋唯一能信的是他的掌控,可是理智告诉他,这一回扶春待他没有欺骗的成分。
所以在强行将她带回上京,以及放她独自返回宋郡,这二者间,谢云璋做了最为折中的选择。
即,他陪她回去。
当扶春意识到这些,在感到错愕之余,更多的是一种无奈。
这是她唯一一次愿意以真心相托,可是谢云璋却不信她,阴差阳错,事与愿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