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启动后,他打开空调暖风,将出风口拨片下拨。
用手掌试了试,只有微弱的气流。
梁颂北最近想换个车,不仅是因为空调老化,发动机和零件也时不时出毛病,怕是拖下去会有一天误事。
“明后是周六日,你想在家歇着,还是出去逛逛。”他问道。
大概是被冻到了,姚希吸了吸鼻子:“我可能要去一趟外地。”
“好,我陪你。”
明明她还没说要去哪儿。
姚希转头,看着毫无波澜的梁颂北,暖气突然放送,车窗内侧起了一层雾气。
第40章 40 是个大人
周艳上午在家洗澡时摔了一跤, 本就临近预产期,打120送到医院后提前安排了剖腹产手术。
幸而胎儿顺利生产,但周艳羊水栓塞, 现在人还在手术台上生死未卜。
这是姚希从未见过的继父用周艳的手机告诉她的。
她是读小学的时候去的姚家, 周家这边就断了联系, 后来她上高中住了校, 周艳才偶尔来看她一次, 带些好吃的从偏僻的栅栏里偷偷递过来,整个人遮挡得严严实实。
——希希还想吃什么,下次妈妈给你带。
姚希从来没怨过周艳, 雷婉姿对她越好她越这么觉得, 她知道没有妈妈会抛弃自己的孩子,如果不是被姥爷逼迫送走她的话。
姥爷也没错,做父母的都为子女着想。
谁都想要开始新的生活, 没人想要永久地为过去买单。
但偏偏她就是那一单。
姚希坐在副驾驶位上,眼睛闭上了又睁开,困到要睡着时又被愧疚的道德感逼醒。
在一旁开车的梁颂北伸手拿了张CD, 塞进播放器:“想睡就睡吧,等到了我叫你。”
姚希原想着坐明天一早的飞机, 但梁颂北直接带了上她, 开车从学校出发。
她不确定他知道多少她家里的事,不过很明显的是,他能轻易地听明白她颠七倒八的解释。
“对不起,又让你没法睡觉了。”她带着歉意道。
梁颂北声音清缓:“姚希,不管最后是遗憾还是圆满,你都没必要抱歉。”
不必对任何人,更不必对他。
许是CD播放器坏了, 半天都没有发出声音。
她将头靠在窗户上,没过一会儿听到了悠扬安详的小调。
哼吟声是从身边发出来的,大概是今晚属于她的摇篮曲。
—
天刚刚见明车子便抵达了嘉阳,比航班起飞的时间还要早上一个多小时。
下车时姚希有些眩晕,被梁颂北一把托住。
她一路半睡半醒都有些精神不济,可他却没有半点疲像,步伐稳健,甚至还能帮她找到支撑点。
接下来进入医院,梁颂北全程维持着一个动作,手臂从后肩绕过,抵住她的肩头。
姚希能想象的到,自己在见到那个名义上的继父后会如何质问他,问他既然不喜欢周艳见自己,又为什么没有替她照顾好她。
但在看到周艳的丈夫时,她莫名想起了医院楼梯间里那个绝望的男人。
明明是同龄人,他看起来却比周艳老很多,脸上纹路纵横:“你就是希希吧?”
手术室的灯还亮着,梁颂北扶她坐到了公共座椅
上,朝着对面的人点了点头。
“恭喜您老来得子。”姚希面色不改。
周艳丈夫一愣,然后苦笑着说道:“你小的时候我见过你一次,和你妈妈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她知道他是周艳的大学同学,一直以来对周艳情有独钟,但出身并不好,早年家里一贫如洗,是后来下海发的家。
“昨天上午她洗澡的时候接了个电话,钟点工听见他们吵了一架,来电显示是南川。”
姚希接过看了一眼,认出了号码的主人。
其实最近姚兴望三番五次地给她打电话,她一次都没有接过,没想到最后打到了这里来。
身体乍然变凉,只剩十指相扣的手掌还有些温热。
姚希抬头看向梁颂北,一瞬间几张面孔重合,破碎地、凌乱地模糊成一片。
她瞳孔骤缩,刹时松开了手。
梁颂北没见过她如此恐惧的样子,滞了片刻,然后将散落的发丝掖到她耳后:“姚希,是我。”
“我是梁颂北。”
那些阴暗的、不明的、狰狞的脸一个个消失,先看到的是高挺的鼻梁,像划破黎明的山脊。
……
周艳的手术很成功,医生说全麻手术的清醒时间是半个小时左右。
周艳的丈夫是做生意的,和岭北窄小拥挤的病房不同,这里更像是宽敞明亮的酒店套间。
吃完午饭后,梁颂北把姚希送到了门口,没再往里进:“我在外面等你,有什么事随时叫我。”
他们的关系还没到了互晓家事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