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他会跟你走吗。”
罗姗追上去,问了最后一句:“还是你会留在这里?”
姚希没有回答,这似乎是逃不掉的问题,从他们只是点头之交时开始。
最近她总会被问到如何抉择,有家人、朋友、同事、同学,偏偏他再也没有问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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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三晚自习下了课,今日的修理工程也告一段落。
何二解散掉了工队,摘掉安全帽,用搭在脖子上的手巾擦了擦汗。
“北哥,你最近见过皮子吗?”
梁颂北脱掉沾满灰尘的工装:“没有。”
何二和李临一、皮子不一样,是梁颂北回到岭北后在厂子里认识的,后来他为了多匀点时间回家照看老人,就攒了点钱离开厂子开店,留下来的何二则熬成了包工头。
何二兴致勃勃地道:“皮子破了个大案,上个星期升职了,已经调到市里工作了。”
“咱们这地方还能藏得住大案?”
梁颂北态度十分配合,激起了何二强烈的分享欲。
“这段时间不是查得紧吗,把那几个占地牌的混混一锅端了。”
何二故作神秘地问道:“对了,你还记得那个原来经常来球厅的黄毛吗?”
“他被查出来是猥亵妇女的惯犯,抓进去就直接给判了。”
说这件事的时候无人不是大吃一惊,唯独梁颂北反应平淡,似乎并不意外:“挺好的,以后走夜路就安全些了。”
何二失了兴致,困劲累劲顿时上头,便灰头土脸地骑着电驴回去了。
他看了眼时间,已经过了八点半。
梁颂北闲来无事,四处走走逛逛,发现承载着他不甚美好记忆的校园,倒也没有那么糟糕。
辍学后,他就去了向往的城市,但连高中学历都没拿到手,只能混在许多乌七八糟的地方,曾经对不夜城的向往变成了一种讽刺。
老师说的没错,但看得那么清楚还如何能在夜晚中安眠。
梁颂北走进黑压压、静悄悄的教学楼,环顾了一周,唯独一间教室的灯没有灭,大概是最后走的学生忘了关。
他抬头看了眼班牌,念叨了一句:“三班。”
教室中央坐着一个留及肩发的女生,估计不是第一次被人抓到,立即捂住了桌上的东西:“我马上就回宿舍了,能不能别扣我们班的分了。”
两人对视的一刹那:“哥哥?”
梁颂北反应了片刻,只能想起那出舞台剧:“白雪公主?”
“你不记得我了吗?”
看见不是老师后,杨柳瞬间松了口气:“城中村派出所,你还托人送我回家了呢。”
他的确没有忘,但因为女孩的变化太大,从先前的腼腆扭捏到现在的落落大方,完全看不出是同一个人。
“学得这么晚,明天上课会困的,早点回去休息吧。”
梁颂北随便看了看,教室的桌椅换成了新的,墙上却还留着以前的涂鸦。
杨柳点点头,想要把桌子收拾干净:“知道了。”
朝向阴面的窗户没关严,恰好一阵风吹了进来,卷起桌上的草稿纸,飘来飘去落到了他的脚边。
梁颂北俯身捡起纸张,同时听到一声轻呼。
“等一下!”
但为时已晚,草稿纸上密密麻麻的字里有藏不住的秘密。
她扭捏地道,尽管知道自己破绽百出:“我就是随便练练字,他的名字比较好写,而且我很喜欢那句话。”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能不要告诉姚老师吗。”
想起今天他在家长会上被当众训斥,杨柳还是放不下心。
梁颂北把纸向内对折,将秘密裹好,递了回去:“这样吧,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
小姑娘大吃一惊,意想不到会有大人拿秘密和自己做交换,安心坐好。
大人的秘密一点都不大:
“其实我很胆小,第一次表白是她醉了以后跟我打电话。”
“但第二天她不记得了,问我昨天都说了什么,我开玩笑说我昨天晚上很开心,她以为是她说了什么丢人的话,但其实我是真的很开心。”
“那晚上我开了六百公里的高速,一路没有停,盼着她醒来就忘了,又希望她还记得。”
“当时我觉得,就算在这晚结束也不错。”
杨柳有些惊讶地看向他。
梁颂北谈笑道:“怎么样,这个秘密够不够做交换。”
……
姚希出来时只穿了一件单衣,从脖颈到耳垂都冻得有些发红。
梁颂北叫了一声,她才堪堪回神,似乎已经把约定忘到了九霄云外。
“等了很久吧。”
姚希揣着手小跑几步过来,被他用外套包裹进怀里。
梁颂北看出了她的不对劲,不经意间搂得紧了些:“还好,至少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