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僵直的腿,不甚明显地扶了下门沿:“嗯,忙的有点晚。”
姚希素面朝天,脸上还有些没干的水珠,指了指桌上的伴手礼,继续打字道:“里面有些小饼干,你要没吃饭可以先垫一垫。”
精致包装上赤红的喜字有些刺眼,他动作微弱,怕划破某种幻像。
姚希没听到声音,这才回头:“不用等我了,今天DDL,我必须得把开题报告交上去。”
梁颂北走进客厅,看到她纤纤睫毛隐约泛着光。
“婚礼上你有听到些什么吗?”他思忖了一下,慎微问道。
终于,姚希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圆目佯嗔:“除了新婚快乐、百年好合还能有什么,要不你替我写作业,我从头到尾都给你讲一遍,保证让你身临其境。”
大概是楼上的民宿来了新租客,楼梯间传来搬运行李的磕碰声,将屋内的缥缈一瞬拉回现实。
梁颂北有些发闷,似被粘稠的血堵住,不能喘息:“那我不打扰你了,继续写吧。”
她随即埋进电脑。
直至梁颂北退出门外,才发现楼梯上哪有什么人。
一时竟分不清身在何处,似曾经目送伙伴们背着书包离开村落,唯独他从未走出过满山遍野的幽冥。
想当初,他认出那个叫刘芳菲的孩子时,唯一的想法是让她断掉念想。
他畏惧罗姗,但更畏惧幽冥中的孤魂野鬼。
确定门被带上后,姚希放下电脑,到卫生间丢掉了一切桃子味的东西。
—
初三即将进入总复习,教室一日比一日空旷,前不久刚换了座位,今天便出了岔子。
有人从桌兜里翻出了一封旧情书,在班里传了个遍,中途被孟老师截了胡:“To Fragrance,I fell in love with you.”
顿时教室内哄堂大笑。
“让我看看这是谁啊,正好有你们姚老师在,还能单独辅导一下。”
姚希接过纸条,字迹歪歪扭扭,机翻英语勉强连成人话。
虽然没有落款,但字如其人。
孟老师铁面无私,撂下了狠话:“一会儿主动到办公室找我,我可以既往不咎,否则就别怪我来找你了。”
整节课班级氛围异常活跃,除了刚被调到第一排正中间的罗飞。
下课后没人离开座位,纷纷盯着教室门口,大概谁第一个出去就默认信是谁写的。
即便姚希猜出来是谁也不想戳破,不过让她出乎意料的是,王一鸣第一个离开了教室。
午饭时间异常拥挤,听说是上半年的大雨冲坏了暖气管道,一直没来得及维修,现在才找来施工队,要在供暖前修理好。
郝主任对着身边人道:“何经理,你千万别客气,颂北是我亲学生,咱们都不是外人。”
“这段时间你们在这里打饭就行,饭卡找同学老师借一下,绝对量大管饱。”
在满是学生和工人的食堂里,唯有梁颂北一人穿着便服,十分显眼。
姚希看到瞬间,他似乎也感受到了
注视,回眸看向她。
好不容易逮到熟人,郝主任格外热情地将她招呼了过来:“姚老师,这是负责咱们学校施工的,借两位刷下饭卡吧,等会我把钱转给你。”
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何二似乎认出了她。
姚希借着找饭卡把头埋得更低,听见对面道:“不用了,我直接转给她就行。”
“啊,你们认识吗?”
“我们很熟。”
……
工程从一楼开始做起,期间一直能听到施工声,直到天黑才安静下来。
姚希呆在办公室批改月考试卷到八点静校,下楼后看到梁颂北站在廊亭下没有走,等她走来接过了包。
“我总觉得你有点奇怪。”
姚希叉腰不动,审视了一周。
梁颂北拉过她的手,到廊亭下闲步:“说说哪里。”
“就是觉得离得更近了。”姚希想了想这些天的相处,没法准确概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廊亭直通校门,车还停在学校里,他们却一路走到了外面,这些天夜间温度在十度徘徊,掌心却出了汗意。
她能感觉得到他牵得更紧了些。
“那你也能离我更近点吗?”
姚希扯住衣领,踮起脚尖,重心前移,越过他的下巴去努力触碰嘴唇。
呼吸均匀、沉重,先够到的是冰凉的鼻尖,像是温润的岫玉。
她不知道该怎么绕过去,尝试了半天,觉得有些丢人,想把目标改成脸颊或者下巴。
“我教你。”
梁颂北俯身侧头,吻上了她的唇,唇齿开合间渐渐深入,温和的吐息接触到乍凉的空气,在脸颊的绒毛上结成了水珠。
大概是在软湿触碰的瞬间,一辆奥迪A8疾速靠近人行道,短促地鸣了鸣喇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