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霏搓搓自己的手臂,目光转过去转过来,最后落在闵梓身上,问道:“你觉得呢?”
闵梓却在想着刚才汤婆婆接近她的那一瞬间,她嗅到的尸油味愈发浓重,而且这种味道不止是流连在皮肤上,而是从她身体里面散发出来的。
跟脱去人皮,血肉在尸油里淹入味了一样。
正想着,忽的听见令霏这么问,闵梓扯扯嘴角,不紧不慢地说:“万一说的是她自己呢?”
其他人一愣,汤婆婆确实一副进气多出气少的模样,看着也没几天可活。
等等,她是npc啊。
算了,还是他们死的可能性大点。
众人瞬间推翻自己的想法,各自盘算着怎么保命。
令霏则没有移开目光,甚至是有些忧心地看着闵梓。
她总觉得闵梓有些变了。
她承认来到这个世界的人都会变化,产生以前从未有过的情绪。
可闵梓与他们都不一样。
越在这里呆的久,她身上的某些东西就快被这个世界同化腐蚀掉。
希望只是错觉吧。
令霏收回目光,晃过闵梓身边的蔺如晦时,他目光总是看似在别处,却无时无刻不注意着闵梓。
就比如风的来向,蔺如晦的方向刚好替闵梓挡住了冷风。
而那边的闵梓心里清楚众人的心思,也没做反驳,而是转过身,仔仔细细打量这间黑屋子。
从正面看过去,漆黑的屋檐配上方方正正的小门,跟她上次在祠堂里看见的棺材正面大同小异。
完完全全缩小版棺材。
大学时,她曾经读到过一句话,死亡只不过从一个房间进入另一个房间。
放在这里,倒算应景。
她抬手感受雨丝砸在手掌间的重量,看着完全不见变小的雨势,说道:“回去吧。”
不过也真奇怪,有雨无风。
回到住处,饭桌上又摆着午餐,这一次菜色相比于之前的更为丰富。
众人不约而同产生临死前最后一顿的错觉,再饿也没了胃口,勉强吃完,各自回房间准备自闭。
这一次完全没有规则,说不定是运气问题。
现在离开梦境没有头绪,能做的只有小心点,尽量不触发别的规则,俗话说就是别太惹人眼。
最惹眼的闵梓倒是就着菜吃了两碗大米饭,才慢悠悠回房,准备看会儿电视。
这个梦境依旧没有手机信号,一台老电视就是目前最好的娱乐方式。
照例打开新闻频道,任由声音放着,安静的房间总算多了点人气。
闵梓靠着床尾,思绪飘远,一遍又一遍梳理这个村子的一切。
无皮怪物、祠堂后院、杜尔、安娉婷、数不清的画像、密密麻麻的牌位。
白灯笼、尸油。
以及蔺如晦来这个世界的目的。
可闵梓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是最关键性的一点。
她目光落在木窗前,今晚月色极亮,透过窗格的缝隙映在地面上,留下一小块方形的光影。
新闻播报在空荡的房间回荡重复,即便她音量开到最小,传到耳朵里还是响。
闵梓突然想到已经有很多天没有响起那阵古怪的童谣了。
是怎么唱来着?
“皮为衣,竹是骨,烧着人尸油,点着长明灯——”
轻轻的哼唱声响起在耳边,闵梓原以为是窗外传来的声音。
直至这声音不断放大,彻底掩盖电视声,她才发现,原来这个声音自己发出来的。
这时候,原本放着的电视突然弹成雪花片的画面,发出滋啦滋啦的声响。
这似乎是个信号,失控感逐渐蚕食其余器官。
先是双腿。
躯干。
双手。
直至她的头部。
甚至她都无法眨眼。
古怪的歌谣还在继续,不停地重复着这几句。
闵梓感觉此时此刻的她仿佛是两个人,她自己控制意识,还有一个东西控制着身体。
现在的状态跟第一夜一模一样。
但她有种感觉,上一次不过是餐前小菜,现在才是大招。
那个东西似乎真的听到了她的心声,原本紧闭的窗户猛地被冷风撞开,漆黑的月影终于彻底暴露在地板之上。
与此同时,难以形容的冷意覆盖上后背。
起初闵梓以为是风吹的,后来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失去身体的控制权了。
那这股冷意从何而来?
她很快就知道了。
目光所及的景象缓缓地向左移动,她的眼睛不受控地停住在电视机上面的镜子上。
刚选这个屋子时,她不喜欢镜子对床,有种莫名的窥视感。
所以扯了搭电视的防尘布盖上,而此时防尘布不知所踪。
镜子大喇喇地反射出自己的模样。
几近透亮的月光打进来,一半脸暴露在月光下,一半脸彻底淹没在阴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