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
两步。
三步。
四步。
五步。
还有最后一步时,他的手机铃声划破了静谧的雪夜,底色的白渗出了微弱的红。
他将手机举耳边,语气是佯装地不耐烦,脸上也带着细微的笑意,“又怎么了大小姐?”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他欣然的答应着,“好,我一会儿过去。”
孟轻依的鼻尖被低温的风雪吹拂地发红,她低下头抽吸着鼻翼,很久后一股暖流在鼻腔里流过,她才觉得舒服了一些。
见江择言收起了手机,孟轻依才抬起头,看着他笑着说道,“你如果忙的话就去忙吧,我没事。”
雪花还在纷纷扬扬乱无章法的飘着,漆黑的夜反着耀眼的白。
“好,我就是来看看你,你没事就好。”他深邃的眸子里映着大雪飞扬,嘴里像是读诗一样的低沉嗓音,“上去吧,冷。”
“嗯。”孟轻依点了点头,在看他转身前自己先背过了身离去。
棉靴的鞋底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像是雪在控诉着自己的疼痛。
孟轻依走了没几步后回头叫住了刚要离开的男孩,寒冷的雪夜,她的声音显得更加炽烈。
“江择言。”
“嗯?”
我喜欢你。
明明知道得不到,却不知为何还会殷切渴望地想得到。
是妄想吗?
是执念吗?
好像都不是。
他们的目光穿过皑皑飞雪中寻找着可以碰撞在一起的机会。
江择言突然皱了皱眉间,然后问道,“叫我怎么不说话啊?”
哦,原来是我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勇气,却还是没能真的开口对你表明心意。
好在只有我的心听见了。
孟轻依嫣然一笑,她侧过头说道,“没什么,想告诉你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
他抬了抬眉梢算是回应。
他们几乎同时转身,背向而行,雪也突然变大了,大片大片的雪花落下,一瞬间覆盖住了刚刚被留下的脚印。
在江择言的背影消失在茫茫大雪前,孟轻依又转回了头,雪花触碰到她的脸颊,融化成了一道水痕。
她对着夜色那个道身影柔声呢喃,“还有再见了,江择言。”
回到家后,孟轻依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对着电视机。
一男一女,两个人的身影徜徉在午后的巴黎街头,落日黄昏的塞纳河上,他们迎风立在船头,听着彼此平静地自嘲式的讲述。
孟轻依想起了不久前的某个傍晚,在余晖下,她和江择言说她想画他,他没有听懂她隐藏着的含义。
他说,随她。说得那么漫不经心。
十五岁那年,在没有阳光的一天,她看见了清冷恣意的他,只是一眼,他成了她画中最明亮的光线。
从此心乱了阵脚,一切随他。
如果回忆不涉及到过去,此刻该有多么美好。
电影的情节开始变得动人,当Celine拿起那把木吉他开始弹唱那首关于waltz的歌谣时。
何莉从卫生间里洗完澡出来走到她的身边看到了她在无声地流着眼泪,出于母亲的担忧她问道,“安安,怎么了?还哭了?”
孟轻依并没意识自己在流泪,听到何莉的询问,她抬手抚摸着脸颊,早已满是泪水,她摇了摇头,苦笑道,“没什么,电影感人而已。”
何莉摸了摸她的柔发,不知不觉间她的头发已经长得很长了,孟轻依承着母亲的手掌,慢慢地依偎在她的怀里。
电视屏幕上开始滚动着字幕,她哑着声音说道,“妈妈我们回南锦吧。”
何莉拍打着她肩膀的手定住了那么一秒,然后又落下,她知道孟轻依说出这句话就是代表着决定。
早在丈夫得病的那一刻,他们的女儿就长大了,从确定孟志东的治疗方案,到决定卖房卖车再到后来她自己的复读的事情,这一切都是由孟轻依做出最后抉择。
一个女性再强大,她瘦弱的肩膀或许不足以让她始终挺立着腰背扛着一片压下来的天,但两个单薄的肩膀并在一起如甲光向日,可抵万敌。
何莉以为是自己下午说要离开这个城市话影响了她,可最后她还是答应了孟轻依。
回到房间后孟轻依迟迟没能入睡,面前那封实验中学的引荐信终于到了它派上用场的这一天。
而对于孟轻依而言,父亲的离开并不是她想逃离这座城市的原因,是这座城市没有让她想留下来的理由了。
一月中旬的冬天,下了一场小雨,一列高铁北上而行,车窗外,远方的山被雾霭亲吻,雨丝打在车窗上,留下了风拭不去的泪痕。
这一幕映射在手机里似一幅凝重的画作。
孟轻依看了许久后倒是觉得仿佛看到了一个无法言语的故事,她把图片分享到了空间里,配文写到:“歧路有别,愿繁花似锦前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