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也回到了高二开学的第一天,也是启航中学高一报道的日子。
盛夏末节,天气阴暗,启航中学的枫杨树下,一个男孩侧身伫立,身段笔直,棱角分明的侧脸透着俊逸,嘴角嵌着烟蒂,整个人清冷又忧郁。
看到他那一刻,孟轻依脑子里突然想起一句歌词第一次遇见阴天遮住你侧脸,有什么故事好像了解。
从那以后孟轻依放学路过球场,男孩子们在肆意地挥洒着汗水,场边休息的两个男孩逗趣的对话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言哥,我刚才看到一个身材倍好的女孩,你要不要?”
另一个男孩回答地轻挑,语气里带着漫不经心,“哦?有多好?”
孟轻依被嗓音吸引转过身子,而再次看到他。
夕阳西下,美得晃眼的日落,多少像是借了少年的光。
后来她在无数次无意间听到过他的名字,他叫江择言。
于是每见他一次她就在这幅画上填上那么几笔,这幅画整整画了一年,截稿日是江择言送她纸巾的那一天。
她把最爱的晚霞视为他的背景,柔和的碎光缠绕着烟雾模糊了他的五官,却把他这个人刻在她的心里。
于无声的岁月里,于无形的流年间,她喜欢了他很久。
她曾经以为她上了高三,看不到他,就忘记了,可还是会控制不住特意去主校区解决晚饭,路过校门时看一眼放学回家的他。
她是没想过她会高考落榜,但好在因祸得福地被分到他的班级,再见后以为真正相处就会断了幻想,却不料越来越喜欢。
但是她清楚她与江择言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们的故事也各不相同里,只是在成长的路上,他们早于同龄人承受着长大的判决。
长大并不是成为十八岁的成年人,是丢了爱吃糖的自己,变得处处克制。
昏暗的房间里,没有灯光,只有手机屏幕上发出的微亮,那串被孟轻依烂记于心的数字实在很难让她忽略。
“喂。”她还是接通了电话。
江择言在听到她的声音后松了一口气,过一会儿他低沉的声音才从听筒传到孟轻依的耳朵里。
他说:“你还好吗?”
第20章 告别
江择言是从医院回家后才知道孟志东去世的消息,他给孟轻依打了一通又一通的电话,可是听筒里只有机械的女声告诉他,“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候再拨。”
直到她温润的声音传进耳朵里的那一刻,江择言有种说不上来的心情。
“还好。”她尽量说得轻巧,艰难地勾了勾嘴角,接着说道,“听说你集训回来了,很辛苦吧?”
“还好。”他说得不经意。
空气被振动着,不知是风声还是他的呼吸声,然后他低沉的嗓音再次响起,“我在你家楼下,你要下来吗?”
孟轻依拿着手机,走到窗前,看着不远处路灯下的伫立的男生,他穿了一件灰色的羽绒服,蓬松的衣服遮不住他腰背的挺拔。
侧锋的下颌被暖黄色的光勾勒出明亮的边线,从唇间吐出的雾气与光线交汇,雪花在这朦胧间飞舞,最后落在了他利落的短发和宽展的肩膀上。
这样的江择言是不容人拒绝的,起码是孟轻依拒绝不了的。
她说,“好。”
放下手机,她在窗前多停留了一刻后才向外走去,却不小心踢翻了刚刚翻画册时拿出的那个原本同样被藏在床下的纸箱。
箱子被她踢翻倒地的那一瞬,落盖在上面的那一层薄灰,无助地在空中飞舞着,像是想极力地快速找到一处新的栖息地。
藏在里面很少见光的东西也都跑了出来,然而那并不是一些什么贵重的东西。
一串红桃稞的钥匙扣,两根棒棒糖,一截粉笔,写着两种笔迹的生物习题卷纸和一张四人合影。
只是这张合影的中间有一道很深的折痕,顺着那道痕迹不展开,而是直接将照片折叠后拿起,看到的就是孟轻依和江择言的合影。
她与他的第一张也是唯一一张合影。
照片里她身姿倾斜,他挺拔傲立。
孟轻依记得很清楚,那天她站在他身边紧张至极的心情,在摄影师喊3,2,1后,她控制着自己的身体向他靠近了那么一点点。
这么看来原来不只一点点。
曾以为暗恋是小心翼翼的不留痕迹,却不经意间留下了太多证据。
孟轻依蹲下身子,把东西重新装进箱子,手掌下意识地将盖子的浮灰抹去,然后又把箱子藏进了不容易再被发现的,不透亮的角落里。
穿好衣服走下楼,她站在没有光的夜色中,江择言披光带雪地向她走来。
在孟轻依的印象里,这是她第一次站在原地,看着她喜欢的男孩儿一步又一步的向她走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