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在那些无数等待的光阴里,王淑华的灵魂早被大海吞噬,随着丈夫和孩子一起远去。
平南扣着那个早就干净的碗来回蹭洗,像是心里也有一块被洇色的角落,他又想起了长风说的话,看着手里的碗低声说:“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干吗?”珍珠笑道:“你自己都出不去,还总想要我一起出去。”
平南急声道:“也许有一天我就能开一艘很豪华的船来接你呢。”
珍珠心律一阵恍神,“接我干吗?”
她用力抿了唇,“还很豪华的船,你哪来的钱?蓝月岛的瓶子给你捡光你也买不起。”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说不定我就有呢,”平南用力捏了手心,说的很慢,“也许,你坐那种船就不会晕了。”
珍珠愣了一下,随后蹙起眉,“谁跟你说晕船的?”
“长风,等等,你不晕?”
珍珠不知道怎么和他解释这件事,她那根本不是晕船,她是怕船,但她现在已经快连自己是不是珍珠这件事都要弄糊涂了,她的记忆和平南一样空白,就像既没有证据表明她就是珍珠,但也没有证据可以说她就不是珍珠。
平南也不是蓝月岛的人,而且...他马上就要走了。
她硬邦邦地说:“关你什么事,快点洗,两个碗磨磨蹭蹭这么久,你怎么不洗到明天早上。”
平南幽怨的看了她一眼,打开水龙头,使劲搓着手里那个早就干净的碗,终于完成了他人生中的第一次洗碗的经历,却不管是从行动还是言语都没有得到珍珠的任何夸奖。
他不过就是让珍珠出去看看这个世界而已,蓝月岛这么小,什么都没有,四周还全是海。
虽然她表面上看起来很平静,可是人不是生活在有痛苦回忆的地方都想离开吗。
王珍珠怎么能这样?
自己都说了会开一艘很豪华的大船来接她,她竟然还生气,不是总说要对自己好吗?为什么每次都表现的好像只是说说而已。
不知道过了多久,闷着一团气的平南终于躺在床上睡了过去。
他来蓝月岛后总是多梦,以往都是断断续续的,醒来后就没有半点印象,也看不清梦里的人脸,可是今晚他突然看清了。
梦里他在渡口,是春意盎然的时节,暖风和煦。
珍珠坐在渡口的木架上,他站在宽敞的甲板上抬着下巴对着她说:“你看吧,我就说我有邮轮。”
珍珠紧皱着眉头,语气冷冷的,“可是蓝月岛的渡口是停不了邮轮的,这里的水位线根本没有办法吞吐,你在做梦吧。”
平南被纠正很不高兴,冷哼一声:“我不管,反正我已经开来了,你跟不跟我走。”
“不要,你的船已经搁浅了,走不了的。”
平南决定再给她一次机会,右手一挥,舷梯搭在了木架上,“快点上来,我现在就要带你走。”
珍珠不为所动。
平南从一只兜里也把手掏了出来,气鼓鼓地冲下去就拽着她上船,结果怎么都扯不动。
他猛然发现,珍珠的心是一块很大的铁石,就和那个搪瓷盆里剥落的那块一样灰暗。
她果然是个铁石心肠的女人。
这时,珍珠像是听到了他的心声,一把把他扯了过来,冷酷无情地说:“你知道我铁石心肠还想带我走,你是不是喜欢我?”
她大吼道:“说。”
第十八章 他爱你,你就会知道
珍珠的视线冰冷具有逼迫性, 两人离的太近,平南有种欲盖弥彰的仓皇,语速吞吞吐吐:“我...我...”
下一瞬, 他突然落入了无底的深海。
珍珠站在岸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像在看一只不知死活的臭虫, 厌恶至极,可她的表情又是温顺的, 露着怜悯,平南挣扎着朝她伸出手,珍珠视若无睹。
“王珍珠。”
平南吞咽下一口咸涩的海水, 视线所及全是绵密的蓝色水泡, 珍珠变得原来越模糊, 却也越来越熟悉,平南不知道这种莫名的熟悉感从何而来,拼命睁大眼睛朝上游, 海水蓝光幽暗,他挣扎了许久,发现无论再怎么努力也始终触碰不到岸上的阳光。
平南耗尽力气最后朝岸上看了一眼,看到了那个熟悉又陌生的‘珍珠’, 她没有绑起那两根标志性的粗黑长辫,而是散开柔顺的放在身侧,但也只是这转瞬的一眼, 平南就已经又坠进了深海里。
珍珠对他的垂死挣扎置若罔闻,径直转身离去。
平南越来越模糊, 虚握的掌心仍朝着她的方向,有一个名字好像就在他的嘴边,可是却怎么也叫不出来, 视线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