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想报仇,只想还乡!
第149章 一百四十九、旧物 月亮总有圆满的一日……
八月初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 灵徽收到了一封来自北地的信。
字体雄浑厚重,颇有磅礴之气,她一眼就知道是谁写的。
婉儿和林娘陪着腓腓在院中的葡萄架下玩闹, 小小的人, 似乎有着无穷无尽的精力,东躲西藏地将两人折腾的气喘吁吁。
这一刻,灵徽忽然想起了那个未曾出生的孩子。
当时那一刀下去, 她会不会很疼。
年轻时候, 人总有不管不顾的勇气, 若是放到现在她是否会和当初一样,衔着剧烈的恨意, 做出如此决绝又残忍的举动。
大抵不会了吧。
过于平静温馨的日子, 早就磨平了她的棱角,太过强烈地恨意, 不过是因为恐惧和不安,因为太计较得到和失去。
她已经不再恨慕容桢了。
至于他苦苦追问的爱与不爱, 似乎也没有什么实际的意义。人与人的相逢,是一种缘法, 不管是福缘还是孽缘,总归是一个巧合。当时若她落到别人手中, 未必会过得比在他身边好多少。所以看明白了,也就释怀了。
灵徽的目光重新落回到信上。当初慕容桢苦心孤诣地习汉字, 读经典的场面依稀还在脑中, 想不到短短数年,他的书法已经到了这般境地。
“徽儿,有朝一日我定为你夺回晋阳城,报你阿父和晋阳军之仇。”他的话仍在耳边回荡, 想不到有朝一日,他竟然真的做到了。
他这样的人,做什么都是能做好的。她并不怀疑。
“晋阳已回,徽儿,云胡不归?”
云胡不归……从未扎根,谈什么归和不归呢。她真多情,招惹了这么些情债,无法说清楚对错,也根本不可能有什么结果。可她分明最是无情,认定了自己要走的路,谁也不要阻挡她的选择。
随信而来的,还有一根玉带。灵徽认得出,那是属于她阿父的东西。当年他还在时,总是舍不得用,藏在这处,又收在那处。
“为何不用,东西不就是给人用得吗?”她曾这样问过。
阿父望着玉带的神情,灵徽至今记得。那是种哀痛中夹杂着心疼,心疼里又纠缠着深情的神色。
“你阿母女红不好,这么多年就做了这一条。我若是用旧了,用破了,可怎么办……我舍不得啊!”阿父那样回答。
他舍不得的是东西,更是送他东西的人。
当时说这句话时,阿母已经过世近十年了。十年生死两相隔,便是睹物思人,都是极奢侈的。阿父一生未曾另娶,那样的痴情和执着,灵徽过去不明白,现在想起,已然泪流满面。
她将玉带拿在手中,小心翼翼地,生怕损伤一点。
她终于明白了阿父的话,若是旧了,损了,那可怎么办?阿母留给他的东西不多,而他留给自己的东西更少。
也不知慕容桢从何处寻得,又如何知道是阿父的旧物。
或许天意见怜,晋阳城被战火摧残数次,但忠魂热血未干,总有些东西会拼尽全力,让世人看到,向世人证明一切。
“阿母,不哭哭……”稚嫩的手停在她的脸颊上,胡乱帮她擦拭着泪水。
小小的身体扑在灵徽的怀中,扭来扭曲,想要用这个方法来阻止灵徽的悲伤。
灵徽抱紧了腓腓,忍不住想,若是阿父和阿母能够看到腓腓,该多好。她什么都不想要,只想一家人好好的团聚在一起,可是他们却从没给过自己这样的机会。
他们叫自己圆月,可是自己这辈子,又何曾圆满过。
“阿母,吃糖糖。”腓腓不知从哪里找来一块饴糖,见灵徽还在流泪,忙将糖往灵徽的口里塞。
灵徽吃了一嘴的糖,噎得直打嗝,也就暂时止住了悲伤。
“还是小女君贴心,”林娘上前抱起腓腓,轻轻在她脸上蹭了蹭。腓腓也十分配合,圈住林娘的脖子,亲昵的吻了吻她的脸颊。
林娘笑得牙不见眼,慈爱非常。
林娘带腓腓视如己出,有时比灵徽这个阿母还要上心些。灵徽心中念着她的好,也同情她的遭遇,多次派人去替她讨儿子,奈何林娘的婆母十分彪悍难惹,总不好硬抢,便只有无功而返。
“下次去看孩子,我给你派二十个亲卫,难道她还敢为难不成?”灵徽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对林娘说道。
林娘没想到灵徽还一直惦念着她的事情,不住地谢恩:“女君忙碌,何必为我操心。我那姑氏不过是乡野妇人,我去与她周旋便好,哪里能劳动府中亲卫。若是她到处嚷嚷着咱们欺负人,岂不是带累了郎君和您的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