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君已经嫁入谢门,殿下既然与谢家缔结了姻亲,若是背弃,岂不是要受人指摘。殿下贤名在外,受百姓仰慕,不该因小失大。”
提起这个,赵缨眸光一黯,哂笑:“就算谢家满门被杀,难道圆月和腓腓还能落到无处可去的地步?”
令狐看了看他,却没有反驳。他知道,这不过是气话罢了。赵缨是个再智不过的人,断不会因为意气,而让自己陷入困局。
“她和谢七去了会稽?”过了很久,赵缨忽然开口。
令狐点头:“说是去祭祖。”
赵缨冷笑一声:“谢七当所有人都是傻子么,如此千钧一发之时,他还有心思去祭祖?”
“自然不会如此简单,不过他带了女君去,到底也能掩人耳目。”令狐想了想,说道。
“腓腓才多大,她竟如此心狠,为了个男人,将孩子独自留下。”赵缨不满,但也说不出再重的话。
“让人盯紧宫中,不管有任何异动,随时来报。”赵缨沉声,说,“不管鹿死谁手,孤都要以托孤之臣的身份出现在那封诏书中。不管是桓氏还是谢氏,谁都不要妄想阻拦孤的大业。”
“殿下已有决断?”令狐望摩挲着手中的佛珠,问道。
赵缨的脸上浮出一抹幽深的笑:“你说得对,孤不该参与。皇后以为自己让韩昭掌了中领军便能把持宫禁,控制健康?莫不要忘了虎贲羽林,诸门校尉,乃至宫中卫尉都是谁的人……孤在建康经营日久,哪怕人不出面,局势也尽在掌控。当务之急是征伐南夏,平定南地。若任自己搅扰在世族内斗这个烂泥潭里,才是不智。”
令狐望深以为然:“若无赫赫之功,如何能让天下拜服。殿下所虑,才是长远之道。”
……
令狐望离开楚王府时,已是夜半。星河低垂,万籁俱寂,整个城池都仿佛陷入了沉睡之中。
虽已仲春,但风仍寒凉,他忍不住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捂着帕子咳了几声。
侍从心疼,劝道:“先生每日太过辛劳,连药都不按时吃,这可如何使得。还是要遵医士的话,好好休息,莫要操心太过啊。”
令狐望苦笑:“我这身体的确太不争气了……”
他望着漫天星斗,幽幽叹息:“我不怕死,就怕自己死之前,看不到一个太平的天下。”
这话说得伤感,仆从不禁暗暗摇头,陪着他叹气。
“环奴,我让你安排的事,你可安排周全了?”令狐望抬步离开楚王府,一面走,一面问道。
环奴说都安排好了,却还是忍不住抱怨:“女君如今嫁给了谢七郎,身边定然少不了人保护,殿下都没有交代,先生何必多此一举。”
“殿下久在军中,对建康城里的阴私龌龊毫无所知。如今桓谢二族剑拔弩张,我怕有人起了歪心思,所以才必须要派人多护着她。她安然无恙,我才放心得下。”
最后这句话,说得很轻很轻。
环奴不知旧事,只是感觉先生的神色无比落寞,却也满含深情。
明月不知心底事,千星难解曲中愁。
令狐望的手又触到了腰间的玉佩,心仿佛至于江河中,随着波涛起起伏伏,却怎么都找不到岸。
第138章 一百三十八、定计 我家七郎白璧无瑕……
马车出城, 沿着官道直向南去。但灵徽却想不到,不过走了几个时辰后,车夫又掉头, 从另一条道回返, 最后停在了丹阳郡城的一座宅院中。
“不是要去会稽召部曲么,为何来了这里?”灵徽不解道。
丹阳郡城就在建康东南处,有拱卫京师之责, 丹阳尹为京畿长官, 掌军权, 参朝政,实乃皇帝心腹重臣。
谢衍笑得矜持, 开口解释:“如此关键之时, 哪敢离开京中半步,况且部曲再多如何能插手到内宫之事?我提到回会稽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
“连我都骗, 七郎当真谨慎。”灵徽揶揄,却并没有为此多心。
如今的局势, 千钧一发,不由得他不谨慎。
原本他提议要去会稽时, 自己也是心存犹疑的,可她对建康之势并不了解, 想着谢衍所做必有缘由,也愿意相随以掩人耳目。
谢衍握了握灵徽的手, 声音里带着歉意:“府中人多眼杂, 实在不得不谨慎。圆月,是我不好。”
“你是不好,害得我今天流了许多眼泪。”灵徽说得是今日将腓腓托付给谢夫人的事。小小的人儿像是预感到了离别,抱着她的脖子不撒手, 口中哼哼着不知是什么意思的调子。灵徽亲了亲她的小脸,将她交给谢夫人时,忍不住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