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处是谢后的寝居之所,相比堂室略小,却也更华丽精致。
一进去就看到一个妇人梨花带雨地扑倒在地上,钗环凌乱,形容狼狈。而谢后仍端坐于云母屏风之前,脸色淡然宁和,冷冷地看着地上这个形容疯癫的女子。
宫人大声传报,惊破了殿中的闹剧。谢衍和灵徽上前,行礼如仪,也并未受到影响一般。
“阿弥来了?”谢后笑着对弟弟招了招手,又冲灵徽点了点头,道,“赶快免礼,兰媛,快给君侯和女君赐座。”
上前安置坐塌的女官,正是灵徽的表姊崔氏。灵徽笑着道了谢,坐在了谢衍的下首。
“今日有些事情要处,让女君见笑了。你们昨日成婚,孤应该到场庆贺的,可是实在抽不开身,实在遗憾。”皇后声音亦如往常,舒缓又温柔,人也沉静从容,不怒自威。
灵徽忙道不敢:“殿下肩负六宫之责,又为万民母仪之表,妾怎敢贪心至此,因一己之私,耽误中宫大事。”
这话也是说给桓贵嫔听的,指责她不顾身份,搅扰了中宫的清净。
谢后含笑点头,吩咐崔兰媛:“孤人虽未至,贺礼却还是要有的,快去取来,交给女君。”说罢,又道:“孤一向欣赏宜城君,总盼着能多亲近一些。如今倒好,你嫁给了阿弥,咱们真正便是一家人了。缘分之事,果然妙不可言,孤心里怕是比阿弥还欢喜几分呢。”
灵徽含羞,恭顺道:“殿下抬爱,妾如何敢当,只盼着殿下诸事顺遂,长乐无极。”
皇后却摇头:“只盼着你能与阿弥和美恩爱,孤心里就欢喜满足了。阿弥是我唯一的弟弟,自小仁善谦让,当初入宫时,他年岁尚小,牵着衣袖不肯让我上銮驾。今日一向,往事历历在目,实在让人唏嘘。”
她说着说着,慢慢就换了自称,灵徽听出了更亲近的感觉。忍不住抬头去看,高髻凤冠的女子,美得雍容,也美得寂寞。
说到动情处,她的眸中亦有水波潋滟。
他们就这样聊着,似乎忘记了地上还跪着一个女子。依礼,灵徽是要同她行礼的,但是皇后显然并未有这个意思。
冷冷地凤眸瞥下,谢后语调无波:“桓贵嫔,今日孤这里还有事,你若是闹够了便回去吧。”
怔愣了半晌,好像已经哭累了的桓贵嫔猛然被唤醒一般,又继续着她的挣扎:“皇后殿下如此处事,可否征得陛下同意。您虽为中宫,却也不能恣意妄为吧。妾不知哪里得罪了你,让你狠下心,非要夺走妾的殊儿!”
“谢侯既然也在,就看看你家阿姊是如何仗势欺人,苛待后宫的!”
“桓贵嫔……”谢后将身体靠在了凭几上,似乎有些疲乏,“孤派人去找你问话,是你自己说身体不豫,不能来显阳殿的。既然都已经病成这样,孤派人将六皇子接到孤身边亲自照料,不是应该的么?”
第134章 一百三十四、心悸 就这样长长久久的,……
谢后今日精神不大好, 略说了些话后,就显得深思倦怠。于是灵徽和谢衍便及时告退,不再叨扰。
方出显阳殿, 迎面就碰到了韩昭, 他应当是奉了皇后之诏而来,一身绯色武官袍服穿在身上,显得英挺又威严。
“多日不见, 阿兄是否安好?”谢衍上前, 拱手行礼。
韩昭拍了拍谢衍的肩膀, 朗笑道:“元和大喜啊,我原本应该亲自去恭贺的, 奈何昨日忽然被陛下派去石头城巡防, 误了你的喜事,真是遗憾。”
说罢, 又转头打量着灵徽,笑道:“这便是新妇吧, 女君果有殊色,元和好福气。”
“这是领军将军韩昭韩季明, 灵徽可随我一同叫他‘阿兄’就好。”谢衍提醒。
灵徽依言,轻喊了一声:“阿兄。”
韩昭忙回礼, 又道:“这声‘阿兄’我也确实当得。当年家父与杨叔父是八拜之交,情同兄弟。家父至今仍对晋阳旧事耿耿于怀, 只恨当年没能前去驰援。如今见女君一切都好, 想必他也该放心了。若有机会,元和与女君可去豫州见见他,他定然十分欢喜。”
“既然阿兄都这般说了,怎么还客气地叫我‘女君’。不如与叔父一样, 叫我乳名圆月便好。”灵徽知道韩济与他阿父的交情,于是愉快地说道。
韩昭答应,又与他们说了几句,然后匆匆往显阳殿而去。
“韩将军有事不去太初殿面圣,为何会去显阳殿见皇后?”灵徽好奇,问谢衍道。
二人舍了辇车,选择徒步而行。夕阳照在深杳悠长的甬道上,将他们的影子拉得极长,两边的卫士执戟而立,身上的明光铠折射出刺目的光,看着威严又肃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