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是这样,越生气,说话的语速就越慢,语气也越平静。以前灵徽不知道,有好几次都遇到他这样,平静地和她谈笑,等她转身离开不久,就能听到杯盏碎裂的声响,然后就有几个人人头落地。
他不是嗜杀之人,但也绝不是什么善类。骨子里的凶残和狠辣,多少温情表象都无法掩盖。
果然,那个人的回答还未出口,一声惨叫就已传来。慕容桢出手的速度太快,那人倒地时仍睁着双目,恐惧地看着慕容桢,而慕容桢手中的刀上竟然一滴血都没有留存。
“公子,你怎么敢!”玄衣人往后退了几步,不可置信地看着慕容桢,“金甲卫乃大王亲卫,公子可是要谋反?”
慕容桢没有解释,身边的侍卫已团团将那几个金甲卫围住,他轻轻动了动指,再不看一眼。
杀声响起时,慕容桢已走到灵徽身边,大掌捂住了她的眼睛,轻声指责:“连杀人都不怕,胆子越发大了。”
“为什么要杀他们,不怕惹祸上身?”他的手上血腥气未散,灵徽挪开了他的手,望着他问道。
“徽儿在关心我?”他笑起来,眼睛分外漂亮,如她昨夜看到的旷野星子。
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灵徽不想他还有心思关心这个:“看起来麻烦不小,你……”
他欢喜之意更深,回头看了看,金甲卫身手不错,否则根本不可能抵抗这么久,但解决起来不过是个时间问题。手握军权这么久,怎么可能任人鱼肉,无非念在父子亲情上,隐忍不发罢了。
片刻后,玄衣躺倒一片,尽数灭亡,而慕容桢的侍卫却不过受了些轻伤。
“主上,如何料?”那个叫阿兑上前问道。灵徽注意到,他与阿乾生得很像,阿乾因为她的缘故死在了长公主手中,也不知他是否怨怪自己。
慕容桢一哂,说:“不用料,我们赶路就是。”
阿兑不解,看向灵徽,灵徽硬着头皮帮忙问:“既然是金甲卫,不处的话,恐怕会招惹祸患。若是你父王问责起来,你也不好收场啊。”
慕容桢却摇头:“我先前将你的事情告诉了父王,他一向一言九鼎,答应了就没有食言的道,可是昨夜偏派人纵火灭口,这不符合情。可金甲卫确实是他的亲卫,这些人亲自来诛杀我,只有两种解释。”
“要不然是金甲卫被其他人控制,有意针对你,要不然就是你功高震主,你父王起了杀心。”灵徽顺着他的话,立刻就猜出了答案。
“无论何种情况,你都得尽快赶回冀城。”灵徽催促道,“千万注意安全,一切小心为上。”
慕容桢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她:“你呢?”
“我身子重,恐拖累你,就留在这里等你吧。若你回去一切无恙,再接我不迟。”她说得十分诚恳,若不是深知她会一脸诚挚的骗人,慕容桢几乎相信,她所说的一切都是发自肺腑。
“你倒是找了一个好借口,徽儿,我是傻子么?我前脚离开,你后脚就会跑得无影无踪,让我一辈子都找不到吧。”
“你想都不要想!”
第105章 一百零五、割舍 爱和恨从来都没有明确……
世上难以释怀的事情有很多, 譬如灵徽对赵缨的情,譬如慕容桢对灵徽的执念。
灵徽很怕自己梦到赵缨,因为梦最不会骗人, 无论她清醒时装得多释然, 睡梦里总是控制不住心痛如绞,泪流满面。
慕容桢从不在她面前主动提起赵缨,即使他也介怀, 但还是装作毫不在意。
不过是年少时的执念, 偏灵徽以为这就是地久天长。她早日认清楚那个人的嘴脸也好, 省得年年月月将他挂在嘴边,以为赵缨便是世上最好的男儿, 其他人皆不及他。
可是他也会心疼灵徽, 原本活色生香的小刺猬,哭和笑都恣意, 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样。她越是装作平静疏淡,眉眼流转时的悲伤就越分明, 看似什么都不在意,不过是受了伤害后的颓然失望。
但他又何尝能让她展颜?
冀州城是个烂摊子。
他阿父看似权柄在握, 但常年信重段氏,任由外戚势力不断膨胀, 嚣张跋扈至极,早就引得朝臣和宗室不满。这些年随着他身体每况愈下, 重病缠身, 各方势力私下里蠢蠢欲动,蛰伏等待。
若他没有猜错,金甲卫能潜入荆州刺杀他,说明京中起了大变故。
果然, 两日后慕容桢就收到了来自叔父慕容招的密信。信中说冀北王慕容执突发疾病,目前生死未卜,王宫所有消息已被段氏封锁。若有不测,变故就在旦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