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君去望月亭了,”结绿恭谨禀告,“听府里的人说,她每日晨起都会在那里坐一坐,有时还会在那里用早膳。”
赵缨点头,梳洗好后,也去了那处亭子。
他在这里住了没有几天就外出征战了,所以对环境算不得熟悉。在侍女的带领下,一路分花拂柳,绕过弯弯曲曲的小路,又爬了一段缓坡,这才到了望月亭。
亭子修建在府里的最高处,依稀可以看到城中的一些精致。灵徽此时正安静地坐在那里,手里拿着一柄纨扇,有一搭没一搭地扇着风。
云阁离她有些距离,见到赵缨时,忙出声行礼。
灵徽听到声音,也没有回头,似乎被景致夺了魂魄一般。
“女君这些日子身体如何?”这话却是问云阁。
云阁窥了眼灵徽,硬着头皮如实回答:“女君早些时候胃口不大好,不大吃得进去东西。这些天好容易能吃进去了,又添了害喜的毛病,总是吐,夜里也睡不安稳。”
难怪清减了这么多。
“那该如何是好?”赵缨第一次为人父,之前也总在军中,自然从未见过有孕的妇人是何样子,着实不知所措。
“医女说,这也是常事,许多妇人在有孕初期都会这样。”云阁宽慰。
赵缨却不能掉以轻心:“这是什么话,总是吐,身体如何受得了。”
“这有什么,大不了吃些药就好了,”不远处灵徽的声音幽幽飘了过来,漫不经心中还带了些讽刺,“反正我也吃了不少的药。赵都督若想有个健健康康的孩子,不如让人来给我灌药,一日三顿,指定心想事成。”
灵徽脾气不大好,但很少这样夹枪带棒地与赵缨说话。过往的记忆里,她是娇憨的,是乖巧的,满心对他都是依恋。
“从前哄你喝药,也是为了你的身子着想。”赵缨压下怒气,上前揽住了灵徽的肩膀,将她抱在了自己的怀中。
她穿得单薄,身上有晨风的凉意。
“做阿母的人了,可不能任性,”他柔声道,看着灵徽的眼中,带上了伶仃的况味,“圆月,今后你我都不孤单了,我们有了他,便一切都会有了。”
她凝眸看着眼前人,说来也讽刺,上天给了人眼睛,却只能让人看到最浮于表面的东西。譬如他依旧温柔周正的眉眼,依旧朗然高华的气度,依旧无可挑剔的态度和表情。
他看着你,会让你以为,自己就是他想要的全部。
可惜,不是啊。他分明想要的太多,而你只是锦上添花的存在。
灵徽说服着自己控制情绪,却悲哀的发现,比起愤怒,她更多的是一种悲凉,一种绝望。爱了这么久,似乎已经失去了恨的能力,她能够对慕容桢极尽残忍之事,却无法对这个人有任何恶毒的言语诅咒。
只有恨自己了吧,恨自己困于迷障,才落得无路可走。
“圆月,怎么这样看着我?”赵缨的手落在她的脸颊上,不经意遮住了她幽怨的眼神。他笑得越发温柔小意,只差告诉她,只要她不生气了,自己会做出一切妥协退让。
“我问过人了,孕期情绪起伏都是正常,裴将军骤然离开,你心里定然很难受。不过凡事想开些,日子总要好好过下去,咱们有了孩子,这又是新的开始了。”他将灵徽的手拢在掌心,帮她传递着温度。可是她的手依旧冰凉一片,竟是怎么都捂不热。
“我不知道怎样的过法叫做好好过,赵都督可不可以教我?是选择忘掉所有,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还是说服自己我已无路可走,唯有依附于你?”灵徽冷笑,声音里带着控制不住的战栗和颤抖。
“阿兄告诉我,我是做错了什么,才落到如此境地的?”
第96章 九十六、决裂 想要割舍他,就先要让自……
赵缨从未见过这样咄咄逼人的灵徽。
他预先设计好的说辞, 在这样犀利又冰冷的眸光里被碾为了齑粉,他只能和她眼神僵持着,看看究竟谁更先妥协。
不出意外, 这个人是他。
从小到大, 在他们的对局中,他从来没有讨到过任何便宜,但是曾经他却甘之如饴。
赵缨垂下眸, 沮丧又失落:“圆月, 何必要说这样伤人伤己的话。你有什么不满的, 就说出来,只要是阿兄能做的, 都会尽力做到。”
“是么?”她笑得讽刺, 声音也尖刻起来,“我想要阿叔活过来, 想要星台活过来,你可愿意帮我?”
赵缨抬头, 就差把“无取闹”四个字写到眼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