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方才听你说那府城里有位娘子爹是盐官,想来不是两浙就是两淮的都转运盐使司的官,再加上本府同知的小姐,国子监家的娘子全都捧着他家的女儿,细想想,景娘子家权势未随老大人亡故就消散呐。”
许凤仪见宋沂疑惑,便将这内里细细的讲与学生听,“俗话说得好,死掉的宰相不如活着的狱卒,人死了那生前的权势也就没了,哪里还能庇佑子孙后代呢。所以我说她家另有倚仗,不然仅凭一个尚书名头可压不住人的,更别说还能住别院开诗宴了,应该紧闭院门以防他人觊觎才对。
这样也好,既然她与你态度亲厚,她家越有权势对你来说倒是一桩好事。”许凤仪略过这一程,轻笑着直入正题,逗宋沂道:“你今日可见着那些个才子佳人了,有何感悟。”
“这个嘛,”宋沂认真回想了一番,才真心实意说了句话:“这世道,位卑的好人不中用哩。”
比如那李书生,心再好有什么用,替小厮求情也不过被人随口敷衍,好心救人反而被人嘲弄起迂腐一样。
这样想想,宋沂忽的正坐起来,郑重询问起先生她爹要想升官,除了按部就班考评外,还有没有别的方式。
居安思危,居安思危啊朋友。
宋沂的爹宋长洮不就如同那李书生一样,在本县做着衙门同僚并不讨人喜欢的好事嘛。
宋沂悟了,听完许先生的指点,次日便派了五娘回家,去请她娘叶娘子过来。
第41章 诚信
叶娘子在她的老街坊卫妈妈四处推荐下,再加上自己身上确实有些手艺,几年来混的在县里也算是个有些名气的梳头娘子。
她时常接的客户地理位置都在吉祥街附近两条街道,例如几个书吏家的娘子,后来因为做得好又被武巡检王班头的两家娘子看上,都有这个原因,那都是一个圈的。
因此宋沂便想着从她这里能不能打听到一些女眷内宅信息,毕竟宋家在这块有天然短板,她们家在衙门女眷中出场率并不算高。
叶娘子的女儿五娘在宋家这边得了庇佑,这会儿又是宋沂亲自询问,她怎么不答,忙回话道:“小姐想问什么,小的就是上刀山火海也给您打听出来。”
宋沂笑道:“不是什么要紧的,只是听说衙门最近不是正在忙着查河道抓偷子吗?我想问问可有什么进展没有,要不然有这么个江洋大盗,叫我们在家也不得安心。”
原来是为这个,叶娘子松了口气,她仔细想了一想,把最近的消息见闻全给宋沂吐露了出来,“小姐若是问这个。小的倒是知道些进程。那河官江老爷的娘子是许书吏的妹子,小的听袁娘子在席上抱怨,说如今大老爷逼着江老爷去得罪人。
她那小姑子连饭也吃不下了,整日家愁苦,衙门娘子们的香会也没心思参与。陈娘子倒替许娘子圆场,说是她出了门容易被那些商人家堵着送礼,所以索性窝在家里不肯出来。
至于抓偷子的事儿,刑班头确实勤勉,他娘子在席上亲口说的,整日家早出晚归的不回来呢,巡检林娘子倒是有些空,她还时常携了王班头的娘子过来赴宴。可我听跟着她家出门的梳头娘子说,王班头还给刑班头家里送说书先生呢,看着繁忙,内里仍旧热热闹闹。”
县里头这些娘子们联系紧密,毕竟大家相公都在一个衙门里做事,除非真撕开脸,不然隔三差五就要聚上一聚。
宋沂家之所以冷落,一部分因为她爹的名声,另一部分则是因为宋沂她娘身子不好,不出门的缘故。
虽说宋沂接了管家权,可她究竟算个没出阁的女儿家,那些香会席面的总不好叫她过去应付,直到现在加上叶娘子的述说,宋沂才总算对衙门里那些胥吏们这次态度有了个大致的了解。
从大老爷的角度往下看,大家的态度多积极响应啊,全都听知县老爷的吩咐行事,没有一个敢明晃晃的不遵命当面反着来。
只是私底下嘛,使不使劲尽不尽全力,那可就见仁见智了,县令老爷又不是她们肚里的虫子,哪里就能知晓背后的手段呢。知县老爷能使唤的三班衙头和一个巡检里,已经有三个阳奉阴违的了,下剩那个花班头虽然不清楚内情,可冲他儿子也知不是什么正经人物。
这些人全都不尽力,缺少了人手,那河道码头怎么能管得过来呢?连人手都分配不匀,还拿什么查账,就是真发了命令也没人去执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