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头一回做这种给人牵红线的事,且一头还是自家儿子,况且沈编修家里也没个能主事的长辈,她也不好叫媒婆带着纳采之礼直接去找沈今禾本人,万一人家孩子根本不乐意,到时候闹个尴尬事小,毁了姑娘名声可就罪过了。
再说一牵扯上媒婆,难免有几分借着王府的权势施压的意思,这样不好。可是让荷华跟叶绥去说吧,恐又说不清楚,失了礼数。
真真是左右为难,愁死人了。
王妃心力交瘁,顿了顿道:“那你觉得我怎么样?”
沈今禾默然:“……”
这都什么跟什么。
这时,李怀远再度进了屋子,只不过这次倒没大摇大摆,而是直接对着王妃说:
“方才见父亲好似有急事找您,您快去吧,沈编修本就在伏案务公,被您耽搁了半晌,怕是又要掌灯熬夜了。”
王妃一想也对,生了病该多歇息才是,自己一直在这里难免吵嚷到她,便道:“那你歇着,我明日再来看你,公事嘛慢慢做,也不急于这一时,还是身子要紧。”
沈今禾笑着谢罢,见王妃走远,不由感慨:“王妃真是个好人啊。”
李怀远想到她曾经也给自己贴过“大好人”的标记,挑了挑眉,“你好歹也是翰林院的文士,怎么夸人就只会用‘好人’这两个字?”
本就是故意逗她的,说完也没在意,不想沈今禾却认认真真地回道:“那些冠冕堂皇的话都是用来与人交际的,‘大好人’才是真心话。”
说罢李怀远一愣,倏地就想起两人初识时,沈今禾那些捧人话的确是信手拈来,什么如渊之清如玉之洁的,霎时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
沈今禾自然没注意到他又在自己跟自己闹别扭,只管坐在案前整理柳老先生的手稿,这一部分未装成册的是他几年前著的前朝通鉴,想必也是呕心沥血了的。
李怀远左右无事,便主动担任起小书僮的职责,在一旁安静地站着研墨,余光恰好瞥见纸上写着的那句“前事不忘,后事之师”。
忽而就想起了瞿广来。
那会儿凌安王刚一回府,他就去主院问了瞿广之事。凌安王讶异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好奇。”
“你若是这个态度……”凌安王眯眼。
李怀远道:“好吧,实话说,我想查明当年真相。”
“然后呢?将真相公之于众?”
李怀远默了默,没接话茬,反而分析起了此话的画外音,“您既然有此一问,那想必现在史册中记载的就一定不是真相了?”
否则怎会有公布真相一说。
第48章 你愿不愿意同我去圭峰看……
凌安王咬咬牙,有一种想打死这个逆子的冲动,小兔崽子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平复了片刻才道:“我可没说过这话,你祖父也未曾给我讲过什么瞿广的事,你少扯一些莫须有的来试探我,当心我到你母亲那里告你一状。”
李怀远对自家父亲的秉性再了解不过,见他开始插科打诨,就知道从他嘴里问不出什么来了。
其实他也知道凌安王心中所虑。
自古乱世多仰赖武将,有功之臣封王拜侯并不少见,可到了治世年间,这些异姓王难免会遭君主忌惮,处境微妙。他祖父是个直肠子,才不管朝堂上那些暗流涌动,可父亲却不同,他是个极擅藏拙、明哲保身之人。
李怀远从小受祖父教诲,性子更随老凌安王一些,故而这些年也没少与凌安王起争执。好在每回都有王妃在当中调停,王爷又闲云野鹤惯了,凡事想得通透,才不与他这个儿子计较。
李怀远想了想,也没瞒着沈今禾,“父亲应是知道些什么,但他怎么都不肯说。”
“无碍,多谢世子挂念此事。”沈今禾面上不显,其实心里多多少少有些失落,她之前听了李怀远的豪情壮语,内心燃起了一丝火焰,还以为……
如今冷静下来一想,才意识到此等大事岂是轻易能做成的,心中那一簇火苗便渐渐地熄了下去。
窗外的光影不知何时移到了锦绣山河的屏风上,沈今禾忽然想起一事,问道:
“世子许久不回上京上朝,当真不算旷阙么?”
李怀远道:“前阵子算是告假,这阵子么,实不相瞒,陛下暗中给我安排了要紧的任务。”
紧接着眼珠一转:“想知道么?”
“什么任务?”
“不告诉你。”
“……”
日头悄悄爬满书案,照在笔架的几支紫毫上,雕花窗开着,院外小径吹来阵阵芳香。两人各做各的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茶气书香,一半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