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跟上了前面两人的脚步。
裴厌辞无奈地笑了,他们哪只眼睛看见他难过担心了,棠溪追作恶多端,这不是必定的结局吗?
只不过这个结局来得比预料中的早,有些突然,有些意外。
也有些措手不及。
他的筹谋都还没布置好,还没有施展开来。
怎么能在这个时机倒下了呢。
裴厌辞深深呼吸一口气,整个人显得很平静。
他起身去将屋门关了,从柜子里翻出一套干净的家常便裳。
脱了自己的官袍,抖开衣裳还未穿上,后背冒出一阵鸡皮疙瘩,汗毛直竖。
人在感知到远远超出自己能力范围内的危险来临时,会下意识地全身僵硬,意识空白一片,仿佛灵魂已经从身体里抽离。
但你能清晰地知道周遭的一切发生了甚。
裴厌辞全身僵硬,强烈的危机感和杀意让他知道了一种恐怖的存在正在他的背后。
谁?
他得罪过种能人吗?
他在脑海里不断地猜测着,直到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
不可能,那人明明被抓紧大牢里了。
下一刻,如珠的耳垂下伸来一根食指,轻触了他的脸颊两下。
第119章 投靠
裴厌辞眼疾手快, 转身的同时一拳挥了过去。
对方上次就被打了眼睛,同样的错误哪里还会再犯第二次,稍稍偏了下头。
完美避开。
“啪——”
“……”
不讲武德。
棠溪追右脸火辣辣地烧起来, 荒白的脸上很快浮现出一道道鲜红印子, 触目惊心。
可见甩他巴掌的人用了多大的气力。
九千岁震惊又怔然地看着他。
“哎呀,”裴厌辞夸张地惊讶叫起来, “我还以为是甚腌臜东西作祟呢, 没想到竟然是督公大人。大人不在天牢里好好待着, 怎么出来了, 那些人都是吃干饭的么, 区区一个人都看不住。”
“我这要是不进大牢一趟, 都不知道你这么急于跟我撇清关系, 还开始勾三搭四找下家。”
无情无义!
而且还打他!
棠溪追磨牙恨声地说着, 身上簌簌冒着寒气, 白袍墨发,杀意有如实质。
“你都背了八十三项死罪, 必死无疑, 我目前还没那么大能耐给你脱罪,当然要看你会不会连累到我了, 难道还要给你陪葬不成。”裴厌辞坦然道, “你能力不行, 把自己玩完了,我为甚不能再找个更有能耐的合作,日子还要过下去的嘛。”
“你……”棠溪追恨不得掐死这个没良心的东西。
“夫妻本是同林鸟, 大难临头各自飞,何况我们俩还不是夫妻。我若落难,你肯定也会这样做的, 不是吗?”
棠溪追神色一顿。
裴厌辞笑道:“我们是选择盟友,不是选累赘。我还有我未竟的事业,没实现的目标,不可能在这里折戟。”
武将成名必要踏上士兵枯骨铺就的血路,文臣上位,必须舍弃一切软弱的情感。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反过来而言,屠狗辈之所以一辈子只能屠狗,就是因为他们瞻前顾后,为人情所累。
这就是官场现实。
你跟谁讲仁义恩德,人家就能把你吃得骨头都不剩,回过头他们一边说几句感念你的好,一边将嘴角最后一点残渣勾进肚子里。
身份越高,舍弃的情感道德越多。
所以最是无情的,就是帝王。
棠溪追突然有些害怕。
当有一天裴厌辞面临生死困境时,他必定会舍弃一切,哪怕粉身碎骨也要去救他。
他不是怕裴厌辞忘恩负义,而是怕裴厌辞看到自己没能力救他后,直接斩断所有与他的关系,漠然转身,独自赴死。
只留他一人。
对别人狠绝的人,对自己也一样。利益精确算计,绝对不会多浪费一人。
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
等到那时,他怎么办?
正怅然间,裴厌辞勾住他的衣袖,踮起脚尖,在他红肿的脸上亲了一口。
“这样的表情不适合你。”
他印象中的棠溪追,应该盛气凌人,即使阴阳怪气甩脸色,阴森惊怖,也是骄傲的。
“别生气了好不好?”
看着眼前扮乖讨好的撒娇,纵有满腔的憋屈和怒火,一瞬间也变成了无奈的纵容。
知道这人的乖巧是装的。
知道这人看自己时的嬉笑怒骂是假的。
知道这人的无情狠绝。
知道这人只对有价值的人才会蓄意接近。
可他的双脚总不受控制地一步步走向裴厌辞,想要与他更近,更近些。
哪怕再踏前一步,他会跌如万劫不复的深渊,可能在下一刻,他会被这人利用至死。
能怎么办?只能甘之如饴。
棠溪追撇过脑袋,发出一声冷哼,装模作样地生着气,却连扯着袖子的手都不愿将其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