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万崇沉默了一瞬,突然问:“你在央求我去救棠溪追?你喜欢一个阉人?”
他的表情瞬间奇怪起来,像是得意,也像是愤怒,像是高高在上的轻蔑。
“我没有在央求你去救他。”裴厌辞道,“我只想问你,等到棠溪追没了,崔涯还会继续选择支持你吗?”
“这你不需要知道。”
“可只有我,身为阉党的人,现在取得太子的信任,能给你最大的助力。太子已经得到了郑党和世家大部分人的支持,你呢?刚失去了扼鹭监的支持,阉党其他人现在人人自危,已经在考虑要不要重新站队,如果你想要当皇帝,没有我的支持,你觉得你登上皇位的机会有多大?”
顾万崇现在沉默得更久了。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阴鸷,最终不情不愿道:“崔涯已经倒戈向我,还有伍从恩。”
刑部尚书?
裴厌辞心中一跳。
“你……”
“你不用再劝,不管怎样,哪怕牺牲我的外祖一族,棠溪追也必须死!大寺和刑部肯定会定罪,御史台的人你觉得对棠溪追会心存感恩、从而得罪太子和我吗?”
“看来我当初的选择没有错,你我都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哪怕伤害最亲的人。”裴厌辞轻笑道,上身慢慢贴近,“当初你若没有那么大的胃口,没准我们还能在一起。”
顾万崇呼吸一窒,偏头向另一侧,避开侵略性越来越强的鼻息。
“害羞了?”裴厌辞轻笑,手指慢慢伸向他的脸,“长得还是那么俊朗,性子依旧深得我意。”
顾万崇腿上的手越收越紧,脸色沉凝得能滴水。
“殿下的意思呢?”
他闭了闭眼,突然往马车外冲了出去,“停车。”
顾万崇不待马停下就跳下了马车,眨眼如风一般消失在街道上。
裴厌辞收了脸上浪荡的笑意,只剩下冷漠。
“回去吧。”他疲惫地揉着眉角。
————
街上扼鹭监充满压迫的黑色身影已经看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北衙禁军和南衙禁军到处抓捕人的场景。
终究还是有些放心不下,裴厌辞绕路到督主府时,看到彭楚琅的人正在门口清点搬运里面的财宝,贴了封条的木箱塞了一车又一车,更多的木箱还在源源不断地从府里搬出来。
抄家。
这里的每一两银子,每一块搜刮来的珍宝,都将成为棠溪追死罪的铁证。
霍存从里面出来,脸上的笑容一如往昔地谄媚,对象却是换成了彭楚琅。
他恭送着彭楚琅离开,眼见人不见了,他转身回府,没走几步,脖颈一紧,被人拉到了角落里。
“霍千户,你怎么还好端端地在这?”裴厌辞匕首将他逼到无人问津的角落里,似笑非笑地质问道。
“奴婢……义父,你能不能先把匕首放下再说,怪吓人的。”霍存嗓音尖细道,哎呦哎呦吓得不行。
裴厌辞耳朵被吵得不行,刚放下匕首,立刻被霍存重重一推,身子灵巧地避开人,“来人,刺客!棠溪追的同谋余孽在此!啊——”
这里是督主府,到处都是禁卫军,这人看起来武功竟比自己高,裴厌辞重重地踢了他一脚,转身飞快地逃出府去。
————
回到了府上,他重重地摔开了房门,毋离和无疏听到了动静,走了过来。
“大哥,现在街上到处都在传扼鹭监那位老阉儿被抓了,马上就要被处死了,是真的吗?”毋离面白的脸庞皱了起来,“这该怎么办?咱们不会被连累了吧?”
“我跟他都是私底下往来,顾万崇知道,但刚才探了口风,他还想拉拢我为他办事,不会将这事说出去。”裴厌辞眼底沉着,迸射出内敛的杀意,“倒是霍存,我倒是小瞧他了,竟然还好端端的没被抓。”
之后可能得想法子灭口,或者拉他去给棠溪追陪葬。
“没根儿的东西就是这样,一点骨气都没有,有奶便是娘,估计早就和郑党勾搭上了,卖主求荣的家伙。否则以那老阉儿手段之脏,怎么可能被他们算计了去。”
“喂,你到底是夸他还是损他,现在是损人的时候吗?”无疏恨不得一掌给这货拍死过去。
“厌辞,棠溪追入狱了,你怎么办?”王灵澈也忧心忡忡地趴在门边,“你要救他吗?我可以去王家……”
“多谢,但不必。”裴厌辞摇头,“我不想与整个朝廷为敌,只要他的事不连累到我就行。”
这话听着冷漠,王灵澈有些惊讶,但眼里的小雀跃怎么都压制不住。
“行了,也别杵在这里了,快去催午饭好了没,我一个早上都在外面,滴水未进,人都饿糊涂了。”
无疏赶着两人去膳厅,临走前,他犹豫了下,小声道:“大哥,你别难过,还有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