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不讨厌这些靡靡之音,相反, 很多时候,他的夫人在他的仕途上给他带来了不少助力。男人们在前朝上硬碰硬,私底下夫人小姐们凭借高超的交际手腕,既可以与朝中贵妇们暗中互相透气,达成结盟,又可以从中看出端倪,助他攻讦对手,辨识敌友。
衣香鬓影下皆是刀光剑影。
他带着小厮避开了后院,穿过长廊,还未到书房,拐角的阴影处贸然冒出了一个人。
“秦大人。”裴厌辞穿着戏院护院的短打出现在他眼前,“小的找不到回后院的路了,大人可否指条路?”
秦雄只是稍稍错愕了下,很快镇定地打发走小厮,带他往偏僻的地方走去。
“上次一别,还未来得及恭喜裴大人高升。”秦雄随意拱了下手,“不知大人来此有何贵干?”
“那次之后,太子殿下与我生分了些,我又担心殿下,不知他近来如何了?”
秦雄明白了,这人就是来问顾九倾最近有何活动的。
之前虎儿赖争胡悯来的权,最后自己被迫承了裴厌辞的情,接手了胡悯来的事务,现在不免有些被动。
“近来发生了好些事情,裴大人想要知道哪些事?”
“国子监的事情。”
秦雄料想也是这样,道:“原本这事崔相已经同意了,尚书省也呈递到了御前,殿下觉得这事所涉及范围甚广,单独成立一衙署不是一朝一夕就能促成的,这事还有许多细节需要商榷。”
“他找谁商榷了?”裴厌辞嘴角勾起一丝几不可见的冷笑。
“仪制司的随大人和祭酒齐大人,还有翰林院几位博学的大学士。”秦雄道,“你们且安心,这事利于百姓,殿下肯定会同意的。”
“你知道殿下近来的行程么?”裴厌辞问。
这事已经拖了五六日,若说重重关节审的慢,那倒情有可原,但仅仅一日就到了顾九倾的案前,偏他迟迟不愿放过,很难说这人不是在挟私报复。
前两日他去太子府,才晓得顾九倾刚入主东宫。去了东宫,允升又拦下了他,说到时候会跟顾九倾说,眼下两日已过,也总没个动静。
“殿下平日里不出东宫,若是出来也是去皇宫内城请安,每五日会在明德殿召见我们处政务,你到时候可去那里请安。”
裴厌辞点点头,又道:“殿下近来是不是对郑派人下手了?”
秦雄已经有些不耐烦,有些疏离地笑道:“裴大人你现在已经是郑家人,有没下手,应该问你自己,我一个外人怎晓得。”
裴厌辞脸上笑得和善,眼神微眯,“最近朝中众位大人有些浮躁,郑相这才离开权力中心多久,大家不会都忘了他的赫赫威名吧。”
他看着矮胖的人,“秦大威武雄壮,恐怕也不想被当成阉党吧?”
秦雄粗短的脖子有些涨红,“我哪个派系也不是。”
他能走到今天的地步,全靠家族和自己的努力。
“谁说的,现在秦大人难道不是效忠于殿下么,那就是保皇党了啊。”裴厌辞笑道,“那不就是和王郑世家站在同一条线上?”
秦雄脸上抽动了下。
“这么说的话,大家都没有派系了,所有人都效忠于陛下,都是为陛下做事的。”
“难道不是么?”
秦雄顿了一下,道:“是。”说不是那可就是起了谋逆之心了。
“不知最近哪位大人常被殿下召唤?”
“都有,朝中事务繁多,诸如你国子监的事情,怎么也得召集好几位大人征求意见。”
借着处事务的机会拉拢朝中官员,这倒是个不错的时机。
所以,顾九倾想要从他这里得到甚呢?
秦雄推脱道:“我鲜少去国子监,东宫事务也多,日后若要叙旧甚的,恐怕也难像在太子府时那般有共同的话聊。”这次是还他人情,以后他们可久两清了。
“人在朝中,多个朋友,难说不是多条路,秦大人恐怕比我更懂这个道。”裴厌辞不在意地笑笑,“太子殿下下次去明德殿是何时?”
“明日,从辰时正待到未时末。”秦雄道,“裴大人还是赶紧走吧,免得扼鹭监探子察觉到。”
裴厌辞离开秦府,在马车上换下一身行头,穿上常服,又去了一趟郑家。
郑家一应子弟都在停职丁忧,顾九倾没由放过这么好的夺权机会,肯定会有一番动作,秦雄没说,但从方才那一瞬间的表情来看,他的推断已经成真。
郑家府邸他来过几次,已经熟门熟路,仿佛自己宅邸一般,带着引路小厮去了后院一处凉亭之下。
郑清来正在放竿子垂钓,颇为怡然自得,见到他,温和地抬抬下巴,示意他坐到亭下一旁的矮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