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意料地,那影子停了动作,顺势蹲了下来。
“我来晚了,对不起。”
无人之处,那人用嘴唇比了个‘宝宝’的口型。
轻柔的布料擦拭着泛着白的脸蛋,云生抖了抖觉得不对,抬眼看他。
干涸的血块早已经粘在了皮肤之上,丑陋的血痕交错纵横,在盔甲之下隐约可见,不少还在渗着血。
池天镜以为他是害怕,轻轻叹口气就想把手收回,却被柔软的小手拉住。
“脏。”
池天镜难得有些情怯,他蜷缩住手指,妄想轻轻挥开。
可小朋友这次比谁都坚定。
云生能摸到那滩温温的液体,他不傻,能猜到那是什么。
正因如此,他才坚持要看。
他刚刚才救下他,还带着不轻的伤,他不可以置之不。
云生很确定,他确实对他生出了些朦朦胧胧的模糊感觉,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也不确定这种感觉能不能持续下去,可每当他狠下心不去想不去看,那只恶鬼的面容总会不由自主地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即将被吃掉的祭品却喜欢上了一只恶鬼,这一定很奇怪。
云生低下头,揪紧了那张帕子,一点一点擦拭着对方手上的血迹。
深褐色的血渐渐凝成块状物体,糊在了狰狞的裂口之上。那只手上有一汪血迹,顺着掌纹滑落在地。
池天镜难得安静了一会,可那双眼睛却如同鹰隼一般地锁定了云生手背上那两处深陷的牙印。
干裂的唇瓣轻轻贴上了沾了些灰尘的皮肤,虔诚而郑重。
嘴唇冒出来的干皮有些硌人,却带着无比的呵护意味。
等到手背再次接触有些寒凉的空气,那两个硌出血的牙印已经恢复了平整,可那片光洁的手背却隐隐约约能看见点点血丝。
那是池天镜自己的血迹。
在云生看不到的地方,恶鬼也受了伤。
云生感动又羞恼,夜里生出的愧疚再一次占了情绪的上风。恶鬼是为了救他才变成这个样子,可他却像是没有半分痛觉似的,像是早就习以为常了,也不知道背地里背负了多少。
小朋友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了,他该怎么道歉呢?
手中的平安符被攥了又攥,他这才察觉到,手忙脚乱地把它从手里扣出来展平,冷汗让它变得皱皱巴巴的,显得更寒酸了几分。
本来就是个单薄的小纸片,现在更是没眼瞧。这是个拿不出手的礼物,他一定会嫌弃。
云生心中懊恼万分,抿了抿唇,并不做声。
……
灰尘蒙蒙,血雾散去,只剩下漫天繁星.
星子烁烁,点亮了黑夜唯一一点光明。
侍从将世家贵子送上马车,还请了百年堂的老大夫为他们诊治伤口。那些魔物被清扫得很快,池天镜轻轻牵住沉默的小朋友,缀在回程队伍的最后面。
被禁绳捆住的老头被脾气并不好的侍从拽着,一路挣扎连带小跑,他很想把本源的力量释放出来,可奈何没逃过池天镜神力的束缚,被死死镇压在体内。
老头那里受过这样的屈辱,却在池天镜这里吃了瘪。
侍从估计也是嫌弃他太过吵闹,把擦军靴的布条子揉吧揉吧塞进了对方的嘴里。
酸涩的臭气让老头子登时一翻白眼,差点没昏死过去。
“别弄死了,还有用。”
池天镜向后一瞄,警告道。
“明白!”
“这两天我不在,可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情?”池天镜觉得气氛不对,率先打破沉默。
“我很好。”
云生所答非所问,只是垂着头闷声说道。
低垂的头发丝盖住了眼睛,让人一时无法察觉他的心事。
心上人无声的拒绝让池天镜难免有点郁闷,但还是轻轻拍了拍他的小脑袋,什么都没说。
他们在院门停了下来。
云生心里天人交战,纠结着到底要不要送。
他去寺庙就是为了求一张平安符,可它变皱了,不好看了,送人是不是显得他太过敷衍?
"薛正君是不是为难你了?"
池天镜见他犹豫不决,牵住他的小手,在他面前蹲下身,单刀直入地问?
"我……"
云生舔了舔嘴唇,他没想到恶鬼问他这个,有点没反应过来的恍惚。
"他夫郎的官职是他当贵君的儿子求来的,根基不稳、不足为惧。"池天镜摩挲了几下他的手指,像是在哄人,也是在告诉他无所可惧。
"我不是……我不是因为这个才不跟你说话的。"
云生蠕动了几下嘴唇,声音越说越小,最后还低下的头避开池天镜灼灼的目光。
"那是因为什么?"池天镜很耐心引导他接着说。
其实他也有点期待。
第16章 审讯
"我想……给你这个。"云生飞一般把那张揉得皱皱巴巴的纸塞进池天镜手里,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转身逃跑,"哐"地一声阖上了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