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瞬间,剑光陡闪,一道血注飞溅,哗地洒在朱红的檐柱上。
那小内侍瞪大了眼睛,呜咽一声,应声倒地。
宁晏礼手腕一抖,将天子剑收回剑鞘,扔给司白:“传信给京郊大营随时待命。另传陛下口谕,立即召五品以上官员至太极殿觐见,违者立斩。”
司白抱剑伏手:“诺。”
院中已被雪铺成素白一片。
宁晏礼穿过风雪,点了几个黑甲军跟着。
钱福捧着墨色大氅追了出来,为他披上:“大人眼下这时节要去何处?”
寒风吹动氅领,宁晏礼眸光森寒如雪,冷道:“长寿宫。”。
长寿殿内,烛火幽暗。窗柩嵌的琉璃将雪光折映在地上,泛出粼粼波光。
陈太后看着更漏,掐着佛珠道:“算着时辰,淮南王府的兵马应该到了,为何还没人传信?”
“太后娘娘息怒。”卢常侍小心翼翼地为她捏着肩膀:“各处宫门都有宁晏礼的黑甲军把守,王爷想要传消息进来并不容易。”
陈太后冷嗤一声:“你们这些阉人心思极细,最是不好对付。”
卢常侍的嘴角僵了僵,赔笑道:“太后娘娘所言极是。”
“不过,他宁晏礼也得势不了太久了。”陈太后想起陈氏折在宁晏礼手里的性命,不禁银牙一咬,狠声道:“李鳌已携本宫手谕,连同楚王和豫章王带兵进京,清君侧,除佞臣。只待大军一到,宁晏礼便是死期将至。”
“太后娘娘圣明。”卢常侍耸搭着眼,笑着附和。
陈太后侧头瞥了他一眼,把他的手从自己肩上挥开,叹了口气:“昭阳殿今日可有什么消息?皇帝还是那般时常昏睡吗?”
提到昭阳殿,卢常侍想起什么似的,古怪道:“回太后娘娘,今日昭阳殿不知怎的,也没传信来。”
陈太后皱了皱眉,刚要开口,就听殿外传来响动。
她望了过去:“何人在殿外?”
谁料话音甫落,外面又响起一记闷声惨叫,几乎同时,一道血影唰地泼溅在了门扇上。
“哐”地一声,殿门被赫然推开,震动廊檐下垂挂的宫灯。
黑甲军持刀冲入殿中,吓得卢常侍两腿一软。
陈太后心下大惊,当即拍案而起,立目喝道:“放肆!竟敢擅闯长寿宫!”
正待此时,一道颀长的身影逆光走来,墨色大氅卷着飞雪,裹携着周身的寒意与戾气,迈入殿中。
第111章 第111章
隔着珠帘看清来人面孔,陈太后不禁下意识后退半步:“宁晏礼……你这是何意?”
宁晏礼面色冷峻,抬了抬手,黑甲军旋即将一旁的卢常侍等宫人拖了下去。
卢常侍凄厉的喊叫很快响彻长寿殿。
陈太后意识到不对:“你这佞臣莫不是疯了?卢常侍好歹也是本宫的——”
“唰”地一下,金丝珠帘被刀光斩断,也将陈太后的话音戛然止住。
明珠散落一地,蹦跳滚向四处。
陈太后见宁晏礼提刀缓缓走近,不由得攥紧手中的佛珠,向后退着颤抖道:“宁晏礼,你,你要作甚?”
宁晏礼冷睨着她,平声道:“陛下崩逝,臣特来请太后娘娘上路,成全陛下与娘娘的母子情谊。”
陈太后脸色瞬间铁青:“本宫终究是太子的亲祖母!来日太子登基,本宫便是太皇太后!你怎么敢?”
宁晏礼眼中划过一丝讥诮:“臣正如太后娘娘所言,是佞臣,是疯子,所以行事从不顾虑来日。”
陈太后额上滑过冷汗:“你为何,为何非要对本宫,对陈氏斩尽杀绝?”
她从前只当宁晏礼对付陈氏是为讨好李洵,可如今看来,却根本是针对于她。
“太后娘娘当真健忘。”宁晏礼神色愈发凉薄,清冷的眉目也渐而阴鸷起来:“你与李鳌将我和母亲丢入魏军铁蹄下时,可曾想过会有今日?”
陈太后面色一滞,死死盯住宁晏礼的脸:“你说什么?”
刀光映在宁晏礼玉白的侧脸,一双凤眸眼尾微微上挑,漫出清贵出尘的寒意。陈太后缓缓睁大双眼,恍惚间,竟觉从他身上看出另一个人的影子。
细眉凤眸,玉面红唇,只是一个撑伞的侧影,就将南巡至云都的皇帝勾走了心神。
那个她恨入骨髓的女人。
陈太后脸上和唇上的血色尽数颓去,几乎是哆嗦着把话说出来:“你,你是李衍?不,不可能……”
她想起当年不过六七岁的稚童,再看向眼前周身戾气的宁晏礼,仍是不敢相信。
陈太后虽早觉宁晏礼与宸妃颇为神似,但却因其宦官身份从未多加怀疑。
当年那么小的孩童,怎么可能在云都的血海里活下来?就算一时保住性命,又怎会舍弃天之骄子的尊荣,以宦官身份蛰伏宫中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