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月礼毕——
凤一苇同镜双程也不多言，捡了一张矮桌，放了被抓包打工的两个小辈离开，月下对酌，谈往事、聊故人、话未来。
而不远处，被“放归自由”的两名小辈——镜玄归同镜延夏，却是不敢真正离开。
往年祭月礼毕，家主都是举杯邀明月、一人月下独酌。
虽然从来没出过什么岔子，也未听闻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但长老们都是多加叮嘱他们要好生看顾着。
他们年纪不大，到底不是寻常孩子，同镜家家主相处时间虽不长，但经年累月，总归是有那么几分了解。
自然是明白，中秋佳节、月圆之夜——
这一天、这一晚，家主大人的心情从来都好不到哪里去。
往年这一日，宅中的大家从管事到洒扫都是小心翼翼，生怕在这个时候触了家主的逆鳞。
今年……却是同往昔大不一样！
第128章
“玄归, 你说家主大人原来还有这般……咳咳，巧手的么？”大概也是檐上生杵着尴尬，镜延夏啃了口手中月饼, 低头又瞧见光影变幻、玲珑雅致的宫灯风中轻摇，开始随便捡着些话说打发时间。
还要待一晚上呢, 不找点消遣可难熬。
“我也是没料到。”镜玄归小心翼翼远远打量着自家家主, 似乎是生怕对方听见，声音极轻, “往年纸灯、香烛、月团都有专人制备, 以便家主随时取用。倒是今年……烛火香气也好、纸灯样式也好, 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就连……”
“就连着月饼, 味道都有很大的不同。”镜延夏最见不得他那话说一半静静思考, 不得适合的词汇轻易绝不开口的模样，三两口解决掉手中半个手掌大的月饼，抢先接下他的话。
“……你说的是, 今年的月团味道确实别致。”镜玄归闻言一愣，却觉得这描述并无不可, 点头称是，“更准确地说, 味道甜了不少, 该是添了不少蜜糖。”
“以前也没见家主大人那么嗜甜啊……”镜延夏小声嘀咕道。
往年祭月用的月饼据说也是根据家主给的方子制备的, 而主宅发放的月饼大抵也是这些配料制成，只是口味更加丰富一些。
但不论怎么丰富, 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清淡。
说不上不好吃，毕竟主宅的厨子技术轻易挑不出毛病。
只是对于镜延夏这种口味偏甜的人来说，滋味无可挑剔，味蕾却总觉得稍有不足。
嗯——
今年的倒是不错。
个头又不大, 多吃两个，纵然甜也不会叫人觉着腻。
“你说什么？”镜玄归偏头看向他，不解。
“我说……今年的月团据说是家主亲自动手做的，味道很好！”镜延夏声音稍微提高，不知是为了叫身边人能够听清楚他的话，还是在掩盖些什么。
“嗯，我也这么觉得……”镜玄归才说这么一句，略一低头，就眼神极好地瞧见了自家家主抬眸瞧向他们所在的屋顶，一时大为震惊。
刚刚想跳下瓦面朝家主请罪，就见人收回了视线，给同他对酌的人满上酒水。
说是满上——
居高临下，镜玄归却瞧得分明，不过将将遮去杯中半壁而已。
“喂——”镜玄归的动作自然是瞒不过同他距离如此之近的镜延夏，他抬手拍在了镜玄归的肩上，神色之间明显带了几分慌乱，“家主他，不会是发现我们了吧？”
镜玄归：“……”
这不是再明显不过的事情么。
他们距离隔得又不是很远，家主又是那么一个洞察世事的人，刚刚说话这么大声，不被发现才有鬼。
不过这一下，却也叫镜玄归晓得了，往年觉得被人注视，应当也不是他的错觉。
镜玄归心中无奈：要不怎么说姜还是老的辣呢。
他觉得，纵然是再练上了十五年，到了自家家主这个年纪，他也未必有家主大人一半的沉稳得体和洞察世事。
（果然啊……这才是镜家无可挑剔的家主。）
“那我们？”镜延夏犹疑问道，似乎是不知他们该不该继续待在屋檐上。
“老老实实站着吧，反正今天长老们也没布置功课。”镜玄归叹气之后做出决定。
瞧见了，却没喝止，可见家主是默认了他们的存在。
既如此，他们也不需要做什么多余的事情，老老实实在这清风明月之下、灯火阑珊之间，再陪家主大人度过这么一个圆月之夜吧。
（只不过——）
镜玄归佩剑悬挂在腰间，剑穗在高处风中摇曳，低头瞧着看上去似乎是面上浮现清浅笑容的人，心中默默思索道。
（今天的家主，似乎并不需要他们的陪伴和守护。）
毕竟，他已经找到了能够同他畅饮三杯、月下对弈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