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还放着一瓢骨胶,三锅水熬下来就攒了一瓢胶,陶椿伸手按一下,最上面的一层还是温热的,胶也是软的,她端走放椅子上晾着。
“老榆树放倒了?”姜红玉端着蒸饼出来。
“放倒了,明天我进山找蜂巢,我大哥就不用进山了。”邬常安说,“地里的番薯能挖了吗?要不要提前挖?不然等我们走了,地里的活儿都落在我大嫂身上了。”
“还没到霜降,过了霜降番薯才甜。”姜红玉摇头,她撕开饼子,挟一大坨鸡蛋塞里面递给丈夫,继而问:“弟妹一定要去抱月山?听说路上挺遭罪的,你跟我留家里算了。”
不等陶椿开口,邬常安先开口说:“她要跟着一起去。”
“对,弟妹一定要跟去,地里的活儿我跟小叔他们交代一下,挖番薯的时候我们要是还没回来,让他们去给你帮忙。”邬常顺说。
姜红玉左右看两眼,她不高兴道:“你们有事瞒着我。”
邬常顺把早上在陵长家发生的事讲述一遍,“弟妹脑子好使,她来公主陵还不到一个月就发现了问题,我们带她去抱月山走一趟,看她能不能想出换粮的新法子。”
姜红玉恍然,她知道轻重,这下不提留陶椿在家帮忙挖番薯了,她改口说:“行,你们都走吧,地里的活儿交给我,我要是忙不过来就去找小叔小婶或是找香杏帮几天忙。”
陶椿心想挖番薯比拔花生累人,挑番薯比挑苞谷累人,家里的番薯地比苞谷地还多,全指望姜红玉一个人可真够糟蹋人的,她带个孩子忙十天半个月都不一定能忙活利索。
“大哥留家里吧,你留家里干活,我们两家合起来有三四亩的番薯地,铁人都要累散架,更何况我大嫂一个女人。”陶椿说,“指望别人家的男人不如指望自己家的。”
邬常顺想了想,说:“也行,前两年也是老三去抱月山,我跟你嫂子留家里干活。今年你来了,我就想着跟老三做伴。行,你们两口子去,我跟你嫂子留家里。”
陶椿心想三天前她就提出要去抱月山,邬常顺也答应了,但这些日子他丝毫没提要留在家里,想必也是想出门去其他地方看看。可能姜红玉也明白他的心思,先是有意挽留她,再是有意寻求亲戚帮忙,至始至终没说留邬常顺在家。
思及前些日子因为给邬常安洗衣裳的事,也是邬常顺有了意见,姜红玉才跟着不理人,陶椿默默叹口气,她这大嫂太把丈夫当回事了,宁愿辛苦自己也不委屈丈夫。
“等小核桃再大两岁,你们把她撇给我,到时候你们一起去抱月山换粮食。”陶椿说,“让我大嫂也出门放放风,正好你也擅长拉弓射箭,你们一起在山里打猎。”
不等陶椿说完,姜红玉就笑了,她有些兴奋道:“行啊,我嫁过来之后就没再去巡过山,也没打过猎。”
邬常安坐在姜红玉对面,她脸上陡然泛起的神采惊得他一时怔然。他突然想起五年前大嫂嫁进来时好似挺有活力的,然而她刚进门不足两个月,他爹就在山里出事了,接着他娘病倒了,治了丧之后,巡山的重担落在他和他大哥肩上,家里和地里的活儿落在她和他姐肩上。等忙过兵荒马乱的一年,家里的人慢慢把事捋顺了,他大嫂有孕了,之后生了小核桃,他姐出嫁,紧跟着他娘又病故,他们兄弟俩巡山的任务耽误不了,他们不在家的时候,孩子、地里的庄稼、家里的活儿都落在了他大嫂身上。
这是他嫂子,邬常安一直没多留意,到了今天他才发现她似乎晦暗了许多,也沉默了许多,一直到最近陶椿来了,她的话才多了起来。
邬常安朝桌上看一眼,他拿两个蒸饼撕开壳,往饼子中间塞满炒蛋,塞得结结实实的还不停手。
陶椿不说话了,她愤怒地盯着他。
“大嫂,给你,你多吃点,别管我大哥了,他自己长的有手,想吃什么他自己挟。”邬常安殷勤地把一个饼递给姜红玉,紧跟着把另一个饼递给陶椿,“你也吃,多吃点有劲点。”
这女鬼心细如发,应当能明白他是在谢她吧?
陶椿笑了一下,邬常安心安了,他也笑了。
“我得罪你了?”邬常顺不解,“都有就我没有?”
“你又不是没长手。”邬常安嫌他缺心眼,他忍不住骂一句:“你太蠢了。”
“找打是不是?”邬常顺觉得他抽风,净说风马牛不相及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