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女子穿戴雍容华贵,合目端跪在蒲团上,手中菩提珠串随着口中所诵经文拨动,样似虔诚祈愿,却感觉不到信徒的诚心。
“太后,皇上来了。”侍奉在太后身边的胡嬷嬷低声提醒。
太后轻应了一声,手搭着嬷嬷从容起身,对着佛像再一拜,这才转身面向谢元叡,“皇上来了?”
谢元叡规矩地向太后行礼,问安:“儿臣向母后请安,听闻母后今日身体不适,儿臣特来探望。”
他目光微抬,见太后面色无异,却并不觉得意外。
太后泰然落座,对身旁的胡嬷嬷低语了一声,而后对谢元叡说:“近日哀家是有些头晕昏沉,食欲不济,太医说是入秋阴虚所致,开了几服药做调理。”
她正说着,见胡嬷嬷端着一盅羹汤前来,便抬手示意放在谢元叡手边。
谢元叡看了一眼汤盅,问:“母后这是?”
太后起身走来,为谢元叡盛了一碗甜羹,温声说道:“哀家记得皇上儿时一到秋日便咳嗽不止,太医看了也不见好。这是哀家命人炖的雪梨银耳羹,正准备给皇上送去,既然皇上亲自来了便多喝些。”
谢元叡注视着银耳羹微怔,随即淡然地笑了一声,感谢道:“母后用心了。”
虽是如此说,但他仍旧端坐着,可以看出他并不打算品尝这银耳羹。
他幼时的确痨病缠身,每逢冬日便咳嗽不止,宫中甚至有传言说他命不久矣,无人过问他病情如何。
有一年的夜里,他咳到气短欲绝,从太医院领回来的药也早已喝完。
眼看着他的气息越来越弱,身边的宫人束手无策,只能深夜前往太医院求援,得到的回复却是已入深夜,太医不便前往。
宫人无奈之下,只能寻去皇后宫中,可他还未靠近便被人轰走了,更别说是守卫森严的皇帝寝宫。
后来是他的皇兄,太子谢元洮听到消息后及时赶到,命亲信连夜将太医请来。他这才缓过一口气,从鬼门关回来。
此事过后,他的父皇和母后大肆夸奖他的太子皇兄关爱手足,仍旧无人关心刚经历过九死一生的他。
谢元叡不认为自己应当心存感激,因为这是谢元洮该做的。如果不是谢元洮总超他一头,夺去了父皇和母后的所有注意和关爱,他不至于如此凄凉,分明他也是嫡出!
太后见谢元叡未动,便询问道:“这甜羹可是不合皇上的口味?”
伸手不打笑脸人,谢元叡并未提及过往的烦心事,只是说了句:“儿臣近来不喜甜食,母后的好意儿臣心领了。”
他最需要关照的时候,母后的心思全都在谢元洮身上。如今他痨病大好,这些小恩小惠不仅不值一提,还十分可笑。
太后的嘴角一僵,作一副惋惜模样,说:“朔阳一带盛产雪梨,每年中秋前便送些入宫。朔阳侯记得皇上从前是爱吃的,便提前命人采摘最好的,加急送入宫中,没想到皇上突然变了口味。”
谢元叡听出太后在试探他的立场,直言:“看来母后是已经知道有人状告朔阳侯了。”
太后斜倚着软靠,不因被戳穿而羞恼,徐声说道:“此事闹得沸沸扬扬,哀家身在后宫都听说了。依哀家所见,罪臣此言实为自己开脱罢了。”
谢元叡淡然地说:“流放边疆,或可苟且偷生,而污蔑当朝侯爷,乃株连九族的死罪。”
“难道皇上也听信了那罪臣的话?”太后冷哼一声,“纵使朔阳侯真把人留下了,她也不过只是个旁系女子,入主家侍奉是好事,如此夸大声张,实在不识好歹。”
谢元叡神色黯沉,母后还是和以前一样,眼里只看得到血脉。
他稍稍咬紧了牙关,而后道:“朕已命锦衣卫审查此案,倘若真是罪臣栽赃,定严惩不贷。”
太后抓着软靠的手微微收紧,她今日要谢元叡来这坤仪宫,要的不是锦衣卫的结果,而是她的弟弟朔阳侯无事。
见谢元叡和她绕弯子,软硬不吃,太后坐直了身子,睨着谢元叡压声威胁:“当年若不是有朔阳侯相助,皇上何来今日?如今你坐稳了这龙椅,便想要斩尽杀绝了?”
谢元叡紧抿着唇,抬首直视着太后,眼中怒意频现,极是嫌恶有人要挟。
太后微仰下巴,亦是没有退让的意思。
谢元叡余光见魏顺匆匆走来,站在了他身后,蹙眉问:“何事?”
魏顺赶忙说道:“回主子,国子监传来消息,一众学子今日不上学,纷纷跪地请命,恳求皇上严查前任礼部主事贪墨一案。”
不知怎么的,庆都突然传言前任礼部主事褚陵结党营私、贪墨公款一事,是其蓄意状告朔阳侯不成,反倒被朔阳侯暗中使计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