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没有傻到分不清晚会上执意坚持邀请一名异性跳舞代表着什么,那一瞬间我突然想起了歇洛克·福尔摩斯与艾琳,他们也只是说,“lets have a dinner.”
我诚恳地说,“我确实有约了。”
他收回了自己邀请的手,用力攥成了拳,嘴角不自然地扯出一个笑,“是佐久早吗?”
什么?
他的目光越过我的头顶投向我的身后,我回头,愕然发现圣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三两步就走到我身边——一米九的大长腿可真好。
想通他隐含的弦外之音后我瞬间恢复了精神,你这是在侮辱我与圣臣之间纯洁的挚友之情,我可不能败坏了挚友的名声,做那坏人桃花运的损友。
我心中忿忿,正想着撸起袖子跟他好好解释一番,却听见挚友这么说:“是。”
其实我还有和久,可以不需要挚友牺牲自己帮我当挡箭牌的。但圣臣为了给我解围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我怎么可能拆他的台。
于是我只能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
一曲了了。围着篝火的舞伴停下舞步相互致礼,人群爆发出掌声与欢呼,夹杂了几句亢长起哄的口哨声。
人影憧憧,映在脸上的火光忽明忽暗,他应该是笑了一声的,“我明白了。”
“抱歉。”
他转身没入人群,像一颗油滴落入了喧嚣的沸水,背影孤寂,格格不入。
此时换曲的空白逐渐被轻快的传统三拍圆舞曲填满,清脆的钢琴独奏后,弦乐和管乐的合奏依次加进来。
佐久早摘下戴着的口罩,将口罩内面对折好妥善收进口袋。
我怔愣地看着他摊开右手,掌心向上,右臂前曲伸到我面前。
他眉头轻皱,有点迟疑,“你想跟他跳?”
这下倒是换我惊讶了,“我当然选你啊。”
他不过是属于「认识的人」的范畴,怎么能跟你相提并论,你可是我被列为挚友的人,可能这一辈子就一个。
他从口袋里掏出迷你免洗凝露擦手时我毫不惊讶——我可是要当他挚友的人,甚至非常地有自知之明地摊开了双手举起来。
圣臣顿了一下,欲言又止,我想他大概是惊讶于我的觉悟之高吧,然后才在我手心挤了一点。
我们沿着被大家默契空出来的舞池边缘旋转前进,却并不进去中心圈,只是停留在人员最疏散的地方。
为了帮我圆这个谎挚友真是牺牲了太多,得找个机会好好报答他才是。
我感觉到自己掌下接触的肌肉紧紧绷着,诚然圣臣对拍子的掌握稳健精准。但舞步生硬地像是在腿上绑了木板。
他肯定是新手,转身步出脚的时候左脚尖撇向了左侧,横向出脚是方步练习基本功不扎实的表现,我以前刚学舞步的时候也曾觉得无伤大雅,好在被老师严厉地纠正了。否则一旦养成习惯在后面高技巧性舞步学习时就会吃到苦头。
很少会看到他紧张的样子,我猜他会不会还在心里悄悄数着节拍,“圣臣,放轻松。”
“We can dance like no one is watching you.”(我们可以跳舞,如同没有人注视你一样)
我能听见他小小的气音——因为抿着唇偷偷笑了,从鼻翕轻轻飘出,“你看我歌唱得也不好,还不是敢偷偷唱给你听。”
我爸妈当初给我起「和音」这个名字的时候肯定想不到他们女儿只有国歌和校歌生日歌才在调子上的,为此他们还试图通过让我学乐器来改善。但我用铮铮事实向他们证明了会弹琴和会唱歌完全是可以独立分开的两个事件。
从小到大那些夸我声音好听的亲戚朋友用尽各种手段都不能使我开嗓。没办法,我就是如此的有自知之明。
“听过我唱歌的除了我父母,和久,就只有你了。”
我注意到他紧绷的肩膀松了下来,趁此时机,按在他后背的手微微发力,他将信任全然交付于我,顺着我的方向引导而动作——借着旋转的动作完成了一个漂亮的换位,裙摆随着惯性扬起,绽成一朵盛开的花。
“可你会看到,不是吗?”
他的声音很轻,我甚至几分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我本下意识想要抬起头去看他的表情,却因为被人带着轻巧地右转舞步而打断了动作。
“对。”我没有严格遵循华尔兹中的要求,反而微微侧过脸,在周围不知为何突然喧闹起来的背景音中凑近他耳边,“可我看的也只是你。”
小提琴奏出最后的几个高音,这支舞曲迎来了它的结尾,之后几乎毫无停顿的,在几声鼓点、竖琴和沙铃的单音踩点组成的节拍后,钢琴和银笛交替,慢慢汇成舒缓的合奏,拉开了更为温柔的三拍舞曲的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