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臣与我之间的相处比起以前基本没有什么变化,我们还是如平常那般打招呼、说话,他坦坦荡荡一如既往甚至还十分贴心地给我带了一个小风扇,我那已经消解了99%的疑惑值在伟大而光辉的友情面前彻底归零,倒使得我更愧疚了。
我吸取之前的教训把常服带着去了摊位,值完班后就给换了回来,顺便还用托同学打包带回来的晚饭犒劳了自己的胃。
学园祭的最后一天,我值完下午的班,站在楼上往下看,叶边开始泛黄的树木被拉长了身形,斜斜地躺在金色的土地上,光影交错间恍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夕照的光晕散漫迤逦,校道上渐渐疏散的人群像是乐谱中长长的空拍,站在原地抬着头的佐久早就是那个迟迟不肯画上的休止符。
我听见自己小声的一下——「圣臣」,随即反应过来这个距离他根本不可能听得见。于是伸手挥了挥以作示意,转身跑下楼梯的时候碰见了正在上楼的人。
“不用跑,”对我在楼梯上奔跑的行为他颇有些不赞同,“我会来找你。”
违反了「不许在走廊楼梯处奔跑」校规的我十分羞愧。
他接过我手中袋子的动作太过自然太过顺理成章,导致我手上一轻才反应过来。
“其实不重的。”这么点东西还让人帮忙拿,小小年纪就因为身高被排除在电车上被人让座之外的我有些不好意思。
“他们说要去篝火晚会。”他转了个方向,两人变成并排而行,手上还提着我装了和服跟一些杂物的袋子。
篝火晚会是我们学校作为此次学园祭的收官之作,由学生会统筹举办。我翻开手机这才看到了排球部群聊里的一水消息,匆匆浏览完顺便回了句「好的」在群里。
还未退出界面,我的消息下面便立即多了一条新对话——
佐久早圣臣:好。
我这才注意到之前的聊天记录里圣臣并没有给出愿意去的回复。
我扭头去看他,圣臣只是淡然地把手机揣回兜里,“忘记了。”
篝火被点燃,闪着星亮光辉的夜幕之下,晚会将缱绻与热烈两种氛围尽数包容。人潮已经聚集,且不说我,哪怕是凭借佐久早将近一米九的身高加之优秀的视力也无法在茫茫人海中一眼找到其他队友。
我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捂住另一只耳朵,说出来的话被音乐和欢呼压制吞没,只能隐约听见听筒那头「喂喂喂」的声音。
果断挂掉。
不出意外,和久的私信源源不绝。
我站在人员较少的地方,挑了几个问题回复——
“没看到你呀,我在东南方向”
和久:“东南角那么大一片地呢,具体点”
“广场空地怎么具体”
“你别乱跑了,有缘自会相见”
和久:“你现在一个人?”
「嗯」圣臣刚刚去寄物柜暂存东西了,现在的确就我自己一个人。
和久:“我们在最中心最大的这处篝火栏,你来这吧”
和久又立刻补上:“稻垣和佐久早也还没找到位置,你不用急,人很多,注意安全”
我刚想说圣臣会跟我一块去,又被人打断了。
之所以说是「又」,很显然,因为他不是第一个。
燃烧着的暖意篝色将他的面庞衬得红火,站在我面前,有些局促地推了推眼镜,又重复了一遍,这次比之前那遍更大声了些,“请问我可以邀请你跳一支舞吗?”
“抱歉。”我认识他,隔壁三班的班长,我俩平日里也会讨论一些竞赛题目。对于认识的人便不太好像之前拒绝陌生人一样生硬了,委婉回道,“我不太会跳舞。”
他无意识地抿了抿干涩的唇,眼神却依旧盯着我,“其实我也不太会。”
一时间我竟不分清他到底明不明白这只是社交礼仪中的托词。
同时我也发现自己可能找了个不太高明的借口,围着篝火跳舞的一对对其实并没有多少是跳得很好的,这并非什么有着评委打分的比赛现场,也不是什么跳得不好会被人私下指点议论的正式宴会。
露天、热烈、自由,这种环境中,氛围或情绪,往往会比技巧更重要。
“我和人约好了。”其实也不算说谎,当初我跟和久被报错了班,我去学排球,而他学的就是原本属于我的舞蹈课,早上出门前还堵在玄关硬是磨着我把裤子换成了裙子,用心昭然若揭——总而言之,和久不会放过我的。
“我一直在你不远处。”他脸上有着堪称壮士断腕的决意,“从你刚刚打电话开始。”
我明白他的言下之意——所以我知道你其实只是一个人。
“Its…”他苦笑了一下,声音像是从胸膛深处传来的低哑,莫名带了点苦艾尾调的味道,“just a danc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