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汉就一定不两立吗?往来通商,和谐共存,我知道宛州城是必争之地。正是有荣山南把持着,这地方才没被外族吞了去,官府无用,又容不下他?他若控制不住,咱们还没今天这好日子过呢。”
“我说大小姐,你怎么这么天真?官府的事你管得了?”
“我为何要管,我只知道他是我丈夫,他不负我,我定也不会负他。”
傅淮安鄙夷道:“是是是,他是为你怀了孩子,你觉得他痴情得不得了。你有见过汉人男子怀孕的吗?依我看,分明就是巫术,是障眼法。他们那地儿不还信巫医什么的,我看你也病得不轻。”
三人成虎,众口铄金,这些话放在前世,她是信的。饶是魏云平、白元觉、武子瑜等人再怎么劝说她,她都不肯转念想一想。可她亲眼见过男人如何为她难产而死,如何怀着她的骨肉一起下葬,每想到这儿就心痛欲碎,她怎么允许别人再诋毁他。
“哥!他是你妹夫,他肚子里的也是你外甥,你怎么这么说他?”
妹妹大了不听劝了,傅淮安转了转眼珠:“你叫我跟余鸿鉴怎么交代?”
“别跟我提这个人,我跟他没什么关系。”
“嘿?不是你自己属意于他,还把婚书都押在他那儿了。”
婚书!
傅意怜想起来了,为了表明决心,她混账地把自己那一份抵给了余鸿鉴。她颇有些气馁,本以为可以此生不复相见了,看来还不得不见,不论如何要把婚书要回来,而且决不能叫荣山南知道这件事。
“总之我嫁的是阿南,他怀相不是很好,你有什么事找我,不要打搅他。”
这个妹夫太能干了,显得他是个废物,如今傅意怜也狐假虎威起来,没了大小尊卑,也敢顶撞管教起他这做兄长的来了。
“好,那我就跟你算笔账。这是你房里添置家具还有置办议事厅、武器库大大小小的账目。你知道这些得花多少钱吗,每个月都得花钱养着啊大小姐,翰林院也没这么大开支吧?”
傅意怜瞥了一眼,“我知道,用不着大房出钱,也不用知会荣山南,我自有办法。”
傅淮安呆坐当场,无言反驳。
傅意怜递给他一大摞信纸:“告诉余鸿鉴,让他死了这条心吧。这些把戏,莫要再拿出来丢人现眼了。我接荣山南回来就是让他好好养胎的,谁若是再敢让他大动胎气、险些小产,我饶不了他。”
*
方才在妹妹那儿碰了钉子,宴席上本来余暄妍教给他的那套下马威也不大使得出来。反倒颇为殷勤地给他倒了杯酒,荣山南起身接着,傅意怜却不大愿意:“哥!他现在的身子怎么能喝酒。”
傅淮安摸了摸脖子,疏忽了。
荣山南在桌子下捏捏她的小手,“没事,我不多喝。”仰头一口干了。
傅淮安心里一松,道:“回来了就好。傅小怜总是大半夜去看你,不知道还以为幽会私情。”
荣山南和傅意怜脸上讪讪。
“还有一事。”
“哥,你过分。”
荣山南又捏捏她,让傅淮安继续说。
“傅家是书香门第,从没出过武人。刀剑无眼,你手下的人进出不准带刀,带刀只能从偏门走。”
“好,我会约束好他们。”
思康跟他们一桌吃饭,汤汤水水撒了一地,余暄妍颇为嫌弃,皱眉看了好几眼。傅意怜看着她的表情,才知自己从前有多面目可憎。如今的她却不嫌弃,用自己怀中掖着的帕子一点一点把思康嘴角的饭渣擦去,见他吃饱了也不拘着他,让杏儿领去外面玩了。
吃过饭,傅意怜在书房里掩上门,与杏儿密谈了许久。傅意怜猜测不错,姚管家、贺管家几人,都是从做学徒开始,便跟着傅家了,心还是念旧的,只是为了一大家子人的生计,没办法,只好跟着余家继续干。
傅意怜打趣道:“你的手脚倒快。”
杏儿道:“这是我早就暗自留心下的,我可盼着主子能把傅家庄园都收回来这天。二爷也多了一堵后盾。”
“好,你去把思康叫来。”
多日不见,傅意怜倒觉得思康有些长高了,自从住进了这座大宅子,思康一直兴高采烈地巴拉巴拉对她说话。
傅意怜点了点思康的鼻尖,笑吟吟问道:“我从前教你的算盘,这几日可有偷懒?”思康立刻道:“才没有呢,那口诀早就记熟了,这几日算盘打得噼啪作响。我还教杏儿呢,不过杏儿好像比我还笨,总是记不住……”
傅意怜道:“不许乱说。”
思康便平静了一张小脸,傅意怜有一刻觉得思康倒是与猎风越来越像了,被说教的时候,都会将耳朵翻到后面去,做出一副无辜的可爱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