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赶紧跟思康说:“哥哥没事了,睡了过去,我们不要吵他。”
思康很乖地点点头,双手攥拳,放在棉袄袖子里,低下头去。
傅意怜赶紧重新在暖炉中加了足量的炭火,用铁钩捅得旺旺的,屋里才算有了些热乎气。
她又把自己用的暖手炉,里面加上热水,放在思康的被窝里暖着。
“叽咕”一声,房间内响起尴尬的肚子叫声。思康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自己瘪下去的小肚子。
傅意怜懊恼自己的疏忽,精神上经受了那么大的冲击,她是一点都不觉得饿,可思康从早饭起,就什么都没吃。
她赶紧拿了各式点心给他:“饿了就先吃点垫垫,姐姐这就去烧饭。”
思康立刻冲过去拿起一块栗子酥,放入口中之前,还是又向她确认了一下。傅意怜点头:可以吃。思康这才如获珍宝般吃了一块。
思康看着傅意怜,如同看见百宝箱一般,可忽然皱起眉,冲傅意怜比划着。
傅意怜大概看懂了:哥哥不让我吃,却偷偷让姐姐吃,哼,不公平!
傅意怜忍俊不禁,摸摸他的头,道:“思康今天很乖,这是奖励你的,但是吃完了糖,要好好刷牙哦。”
思康乐呵呵地舔着饴糖,装听不见。
傅意怜笑笑,重新去灶房起灶烧火,半个时辰后,就烧好一桌饭菜。思康在长身体,荤素搭配,她自己没什么胃口,剩下的饭菜焖在锅里。
思康吃完了发困,傅意怜就撵他去睡。自己则按照杜九留下的食方,对应着给荣山南炖上了排骨山药,红枣南瓜粥熬得浓浓的,一直煨在火上,若是荣山南醒来,随时都能喝。
傅意怜一早疾驰下山,不少人都看见了,猜测荣山南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元莺一结束白天的事,也往荣山南家里赶来。
傅意怜没说荣山南险些小产,只说受了风寒,偶感不适,如今吃过药睡下了。
听她如此说,元莺也没进去探望,只是坚持要给她留下一只小羊羔。元莺声音清亮,如百灵鸟儿一般,道:“这是六哥今天刚猎给我的,你瞧这血还新鲜呢。”
她往傅意怜跟前一举,扑面而来一股膻腥味,傅意怜立刻捂住口鼻,却还是觉得一阵恶心。
元莺见状,驾轻就熟地走进灶房,把羊羔往砧板上一放,找了刀就收拾起来:“小娘子大概不习惯,这鲜嫩的羊羔,熬出汤来最好,我替你收拾干净了,给荣二哥补补,风寒明天就好。”
傅意怜知道她是好意,也承认,她的确是这寨中最明艳的女子,又能干,说亲的人踏破门槛。
可元莺一个也瞧不上,心中只有荣山南。这事旁人不知晓,傅意怜却心中有数。看着元莺把羊羔的肠子内脏都挖出来,如同她才是这家的女主人,是她在照料荣山南、给他做饭,傅意怜心里油然生出一股不安。
前世在坟前,元莺曾指着傅意怜的鼻子对她说,若是早知她是这么对待荣山南的,便绝不会将人让给她。
她不知元莺这份情愫在心底藏了多久,只是今生她绝不能让人把荣山南抢了去,男人只能是她的,绝不能。
傅意怜从她手里接过刀:“剩下的我自己来就好,别再弄脏姑娘的手。”
说话间,院外又传来几人声息,傅意怜还不明,元莺道:“估计也是来探望荣二哥的,既然他还睡着,我去打发了他们便是,改日我们再登门。”
她又嘱咐了傅意怜几句这小羊羔要怎么做才鲜美又好吃,便施施然而去。
傅意怜往后院走去,从前她嫌马厩一股难闻的味道,从来不去。夏秋偶尔几回撞见荣山南在喂马,赤着膀子,上衣扎在腰间。荣山南一看见她,立即转过身去穿上上衣,还没来得及跟她说句话,傅意怜已经躲到屋里去了。
她对这些牲畜最是不耐,谁家鸡飞狗跳,半夜里也吠,吵得她不得好眠。
可猎风那般忠心,一早又听话地带她下山找大夫,她不由得大着胆子跟它亲近起来。猎风也饿了一天了,她不知该喂它什么,似乎看到过荣山南将院落一角的干草摞在它的食槽内,傅意怜也有样学样。
猎风凑过去闻了闻,伸舌头舔了舔,仰空打了个响鼻,吧唧吧唧吃得香甜。
猎风极通人性,把耳朵凑过来在她脸颊上贴贴,摇了摇尾巴。人和牲畜都单纯得很,她稍微释放点好意,便对她依赖看重,哪怕前世这点善意那么短暂,时日不长便收回,却也无怨无悔。
傅意怜索性抱住马脖子,拍了拍马背,哽咽道:“对不起,对不起……”
也不知,是在对马说,还是对人说。
那时,傅意怜将余鸿鉴送到城中最好的医倌,一路上彩旗招招,街市上显眼处的店铺,从前有七八成都是她家的,铺面形制、门牌序列,她绝不会认错。而且兄长做生意规规矩矩,要求伙计必得体面干净,如今,却都改头换面,伙计一个个歪头斜身倚在门边,还有公然对着顾客破口大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