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风吹乱了洛胥的银发,他握着明濯的肘部:“这也是你的‘猫’?”
明濯说:“这是赏你的。”
洛胥手指施力,人也往前倾,带着难以言喻的压迫感:“赏我什么?你吗?”
他一路上还算有礼,哪怕把明濯抢到了豹子背上,也没有强行触碰,现在握着明濯的手肘,就像是收到了自己的礼物——明濯跟他不熟,因此并不知道,对于这位天海御君来说,是他的,他从来不会客气!
黑豹勉力维持了片刻,然而桥身残破,已经没有给它支撑的地方了。因此它脊背微沉,想要跃向桥底,谁料花丞相早已按捺不住,趁它蓄力之时,猛扑而上。
豹子吼叫,身体瞬间歪了,背上的两个人跟着一歪。明濯原本能跑,可是洛胥握着他的手肘,又逼在身前,那浑身的重量如山一般倾压而来,把他直接带翻过去,跌入水中。
“哗啦!”
水花迸溅,两个人都没入了激流中。
令——
明濯探手,没抓住雷电,反被抓住了!因为水流的冲击,他乌发半散,身上的红袍微微敞露,又被洛胥从后给拦腰捞住了。
可恨!
两个人冒出头来,明濯冷声说:“松手!”
巨像的一双手砸入水中,四处抓寻,喊着:“君主……君主在哪儿……”
它砸出的巨浪扑打,把两个人冲出桥的范围。这条河原本是条通车马的大道,当年为了防止乱军突袭,明氏请月神晦芒将这里设为了神禁,后来一场守城战中,这里又改做了护城河。因此,凡是掉下来的人,都不许借灵。
这本是明濯用以伏击洛胥的一处宝地,哪知道人算不如天算,他叫出的巨像神识不全,是个只会乱砸乱打的笨石头。
河水湍急,过了一段路,便转入地下。明濯打了几个旋儿,觉得腰要断了,他仰头避开水花,喘了几下,不得不用空着的手反推着洛胥的肩头:“混账,你胆大妄为——”
洛胥银发湿了,听他生气,只将手臂一抬,让两个人挨得更紧。
河道是个斜向下的角度,两个人入了地下,周遭的光线就暗了。因为河道变窄,水流更加湍急,两侧墙壁上刻着一些简略单调的石画。洛胥瞟了几眼,看到了象征着日月双神的标记。
水流声加大,明濯说:“有个坑场!”
“坑场”是个古词,白薇朝以前,坑场都用以祭祀的地方。当年为了驱赶壶鬼族,明暚女王曾在鸱州某地用坑场活埋了六百个壶鬼族人。明氏就是从那时得到了壶鬼族凿像的秘法,并以此修筑了可以移动的神宫。这就是为什么明濯会对洛胥说,只要他想,他就能把神宫搬回昶城的原因。
但是自从明暚女王统一六州以后,坑场祭祀就不再盛行。没承想在这霈都近郊的地下,居然还有一个。
河道越来越窄,前头有个后天凿就的断口。水声轰鸣,两个人被推着,直冲向那里。
洛胥忽然问:“你很想杀我是不是?”
明濯心觉不妙:“你干什么?”
洛胥捉了他的手:“带你一起死,毕竟我们‘生死与共’。”
他咬重最后四个字,只听“轰隆”一声巨响,两个人被冲出断口,急坠而下!
“嘭!”
明濯再度掉入水中,银甲贴着他,那银发散也在他脸颊旁。洛胥水性极佳,一手带着人,一手向上划。
片刻后,两个人终于出了水面。明濯半趴在岸旁,直呛水,他面容冷冷,猛地推开洛胥:“杀了你!”
洛胥侧过身,就势躺倒:“很痛。”
明濯说:“痛死你!”
洛胥侧头,眸光微亮,看了明濯一会儿,半晌后,他又看向自己的上方,轻轻道:“不是我在痛。”
明濯面色瞬间苍白,他撑着身,眼前垂着几缕湿发。那水顺着发梢一滴一滴地往下掉,他一语不发。这似乎是一件极难承认的事,或许他还不能相信,自己真的跟一个人结了契约。
洛胥一直没有再说话,他只是盯着上方,安静地像不存在。良久后,明濯抬起手,抓住了他的银甲。
“嗯?”他恢复了那漫不经心的语气,“要治我僭越的罪?”
明濯说:“脱了。”
洛胥目光一愣,飞快地看向他,疑心自己听错了:“什么?”
明濯神情已然正常,他下巴微抬,重复道:“我说脱了。”
洛胥说:“不脱。”
明濯道:“不脱我就杀了你。”
洛胥不由得笑了,他笑起来很好看。天海御君才二十岁出头,只比明濯大一点,纵使他有意遮掩,笑起来的时候也还存有一些少年气。他似乎听之任之了:“那你动手吧。”